第20节

奥菲莉亚啧啧两声,倒是放开他,取出一根烟,点燃了慢慢地抽着。

“世上大半的男人是蠢货,包括但不限于,愚蠢自大,被爱情冲昏头脑,以及自欺欺人、忐忑不前。”

奥菲莉亚颇为感慨:“我一直以为你不是,然而现在很高兴地看见,你也终于迈入了蠢货阶层。”

阿诺德黑了脸:“奥菲莉亚。”

“行行,你也就在我面前摆威风,有本事你去她面前摆啊。”

奥菲利亚不屑地摆摆手,刚要说话,突然余光瞥见一个闪闪躲躲的身影,她眼神一冷,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他后领,凉凉说:“怎么,这是要去哪儿?”

奎因整个人都是一僵,宛如老鼠见了猫,颤颤巍巍转过身,看着奥菲利亚笑眯眯的脸,缩了缩脖子,弱弱说:“姐姐…”

“你个蠢货,光长个子不长脑子,人家拉你上贼船,你还屁颠屁颠往上跑,生怕人家船提前开了。”

奥菲利亚恨铁不成钢揉着自家傻弟弟的头:“上次医院还没去够是不是?你就非得凉在人家手上才高兴是不是?”

奎因眼神瞬间惊恐,结结巴巴:“姐姐…你…你说什么意思?”

难道姐姐也知道他们绑架蒂安公主出气的事儿?

奥菲利亚看着他,看得奎因头皮都发麻了,才轻轻“呵”了一声,低声说:“你信不信,你的约翰尼那些小伙伴他们,现在已经凉了?”

“…”奎因当场就要尖叫出来,奥菲利亚一巴掌糊上他后脑勺,生气说:“不争气的玩意儿,我乔伊斯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长脑子的,如果有回炉重造的功能,我第一个把你送进去。”

奎因惨遭亲姐恐吓,瞬间泪眼汪汪,奥菲利亚直接无视掉,并冷酷无情地表示:“你今晚就跟在我身边,一步也不许离开,今天回去之后立刻给我在家面壁一个月,一步不许踏出房门。”

“姐——”奎因下意识扬声抗议,奥菲利亚凌厉的眼风扫过来,他声音立刻低下来:“但是约翰尼他们…”

他刚想说约翰尼他们还在等他,但是突然想到姐姐刚才那句凉了,顿时话被噎在嗓子里,不敢吭声了。

奥菲利亚收拾完弟弟,转过头,看见阿诺德正凝视着窗外,神色晦涩难明。

这是奥菲利亚从没见过的阿诺德。

就像冰冷傲慢的机器有了生命,刻板的数据代码编织成情绪——有什么无心无情的东西,慢慢活了过来。

奥菲利亚突然摇头失笑。

她突然对那位蒂安公主升起了更强烈的好奇心,她也突然对自己的选择升起无比坚定的信心。

也许她正在亲手推动一个奇迹的诞生呢。

“别苑跨河对面的山里,藏着三皇子偷渡过来的一批贵重物资,大皇子明面上派人正面抢夺,双方正在激战,背地里却已经挖出来一条密道,让约翰尼等人带走山洞里的特殊物资,剩下的全部炸掉,意图惊动亲卫军和皇帝陛下,制裁三皇子的野心。”

奥菲利亚低声说:“至于蒂安公主与丽塔公主,则是作为替罪羊,她们会成为大皇子与三皇子争斗的蒙羞布死在里面,给皇帝一个台阶,让他顺势对两位皇子轻拿轻放。”

相对于两位大权在握、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之间真刀真枪的争斗,两位无权无势的公主因为恩怨口角造成的显然更容易被隐藏也不需要多费心处置——哪怕这看起来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甚至连证据都缺漏得可笑,但是谁在意呢,皇家有太多无疾而终的秘闻,也并不缺这一件。

“好了,我说完了。”

奥菲利亚摊一摊手:“你现在可以走了,去找你的“投资人”去吧,时机赶得好,说不定你还可以来一次英雄救美呢?”

阿诺德转身往外走,走着走着,却突然顿住,转身看着漫不经心端着酒喝起来的奥菲利亚。

“奥菲利亚。”

“嗯?”

奥菲利亚抬头看他:“怎么,不急着走了?”

“我只是突然想告诉你,我并不是不了解她。”

阿诺德突然恶劣地对她一笑:“比如我就知道,她一定不会按照你的计划行事,并且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奥菲利亚愣住了,还没来得及说话,余光突然瞥见两个年轻男人穿过人群,径自走到那边正在谈笑的贵妇人们中央,对着最中间的女人谦恭行礼。

周围的人都渐渐安静下来,惊疑不定看着他们两人。

“尊敬的尤拉公主殿下。”

金发碧眼的副侍卫长抬起头,一双碧色的眸子闪动着真挚的担忧之色,他拉过旁边的黑发冷峻少将,朗声说:“经过我的再三寻找,我确定,我的主人,尊贵的蒂安公主殿下刚才失踪了,林绝少将亲眼看见她被丽塔公主殿下扶进一座小楼,而我们在申请进入搜索时却被守卫的人拒绝,他们说并没有任何人进出,我对此非常担忧,请求您,尊敬的公主殿下,允许我们稍稍打断宴会,带领守卫搜查寻找公主殿下。”

周围的所有声音骤然消失,所有目光汇聚在莱斯与林绝身上,包括奥菲利亚在内,无数人隐隐白了脸。

她竟然…竟然敢就这么把事情捅出来闹大了?

她怎么敢?她不怕得罪两位皇子?她不怕死吗?

尤拉微微一怔,下意识看了看自家妹妹的脸色,果然见她翻了个白眼,一副见怪不怪的生无可恋。

“我就说…”

贝芙娜喃喃着:“完了,好好的秋宴,又完了…”

尤拉忍不住想笑,用拳抵着嘴角,咳嗽了两下,才端起总司令夫人的威严。

“两位公主不一定是失踪,也有可能是贪玩跑去哪里了,不过你们的忠诚和谨慎,值得称赞。”

尤拉环视周围,慢条斯理说:“大家不必担心,宴会将继续进行,也不必惊动父皇陛下,我将先派遣一队守卫交由你们,协助你们寻找两位公主。”

尤拉公主殿下暧昧偏袒的态度出乎意料,让奥菲利亚脸色阴晴不定,她忍不住转过身,寻找着阿诺德的身影,才看见不知何时他已经消失在大厅中。

她抿了抿唇,走到阳台往下张望,才在花园角落里发现阿诺德的身影,在他面前,还站着一道全身都笼在黑袍中的身影。

“阿诺德。”

克里斯抬了抬黑袍的兜帽,用发胶精心固定的发丝被压得微微有些凌乱,黑袍下隐隐露出华丽礼服的一角。

“你来得正好,穿上这个,跟我来。”

他也扔给阿诺德一件黑袍,摆了摆头:“她正需要你的帮助。”

阿诺德看着克里斯淡定的表情,神情也渐渐松懈下来,他的嘴角无知无觉勾起来,却又突然轻轻哼了一声。

“我就知道,她没我是不行的。”

他披上黑袍,紧了紧领口,抬了抬下巴:“在哪儿,走吧。”

……

“好久不见啊。”

当对面的宗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祁琅下意识扭头,掐着塞壬的脸对着他的眼睛仔细看自己的脸。

浅紫色的眼睛像剔透的镜子,折射出一张精致美丽的小脸,那是属于蒂安公主的脸。

然后祁琅就纳闷了。

这是自己真正的脸啊,她一向出现在宗政面前要么是易容了要么是戴了面具的,这张真脸按理说他不应该认识的啊。

祁琅暗自嘀咕,没注意宗政在那一刻骤然沉下来的眼神。

他那一双漆黑幽沉的眸子终于定在塞壬身上,看着那个海妖般美貌病弱的青年被掐着下巴、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祁琅,他握着手杖的手慢慢摩梭,又缓缓握紧。

“怎么。”

宗政意味不明地笑:“这才多久,祁小姐就不认识我了?”

祁琅砸吧一下嘴,平复一下不知道何时就掉了马的心情,放开塞壬,转头看向宗政,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这怎么会呢,谁能忘了宗政宗先生呢,我只是没料到我们能在此重逢,实在太激动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宗政说:“很激动?”

“那可不,特别激动。”

祁琅扶着塞壬向他走过去,边殷勤地嘘寒问暖:“宗先生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宗政慢悠悠说:“挺好的。”

“我看不是吧。”

祁琅把塞壬扶到一边,嗔怪对他说:“这手杖都扶上了,看着是瘸的挺严重的,您还不好好在家休息,来这荒郊野岭的凑什么热闹。”

“…”宗政似笑非笑:“如果要说是凑热闹,祁小姐比我还积极吧。”

祁琅不置可否,让塞壬靠坐在石壁上,从空间纽里掏出来药剂塞给他,言简意赅:“喝。”

“…”塞壬看着手上一把药剂,眼神发直。

“真麻烦,多大人了还怕苦。”

祁琅叹了口气,拿过来一支药剂扯开盖子就往他嘴里灌:“来吧,我喂你,喝完了赶快好了。”

塞壬眼看那药剂就要往自己鼻子里灌,连忙握住:“不用,我自己喝。”

祁琅满意,柔声细语:“乖,这才是好孩子。”

塞壬:“…”我看你是玩我上瘾了。

宗政静静看着两人相处的一幕,唇角微笑的弧度越来越浅,某一种角度看过去,竟显出难以言喻的凉意。

祁琅看塞壬忍气吞声吃药了,才站起来,溜溜达达走到宗政旁边,用闲聊似的语气:“怎么着,您也看上这批货了?”

“这批货本就该是与帝曼街交易的。”

宗政好脾气地回答她,不急不缓的语气,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一件多么惊人的秘闻:“但是我看,好像有人并不想让这批货到我手里,怕出了岔子,我也只能先行一步,亲自来看一看。”

“厉害厉害。”

祁琅表示对宗老板身先士卒的行为十分钦佩:“能把抢劫说得这么高风亮节,这种臭不要脸的精神,实在是我辈楷模啊。”

“祁小姐也不差啊。”

宗政笑看着她,也颇为感慨:“看您这作风,如果我再晚来一步,这里就该被搬空了吧。”

祁琅谦逊说:“哪里哪里,还是宗先生厉害,竟然能在大皇子和三皇子眼皮子底下又生生挖一条道出来,不像我,还得伏低做小跟着人家走,连兄弟都受了伤,辛辛苦苦才走到这儿,结果一看,您早已经好端端站这儿了,唉,这人比人啊,有时候就是气死人。”

宗政淡笑不语,祁琅又扭头往他身后张望,一派天真无暇的好奇:“话说您到底是从哪儿挖进来的?就您一个人啊,您这小弟们也太不靠谱了吧。”

宗政闻言,微微低头,看着她清亮亮的大眼睛,莞尔一笑,云淡风轻:“怎么,你看我一个人,想独吞物资、杀我灭口啊。”

祁琅羞涩扭手指:“这怎么会呢,宗先生你把人想的太坏——”

宗政抬起手杖,在旁边的箱子上微微一碰,那用太空陨铁所造的箱子连带着里面的物资瞬间融化成液体,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腐蚀声,地面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大坑。

祁琅看了看那个大坑,又直勾勾盯着那个暗金色的权杖,意味不明地“哇”了一声。

“我的人埋伏在外面的每个角落,我告诉过他们,如果我死了,一定要让你与我葬在一起。”

宗政好整以暇看着祁琅,眉眼弯弯,清俊的眉目温和美好:“祁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样。”

祁琅翻了个白眼:“我觉得你爱我爱得太变态了,像你这种人设在小说里只能是个恶毒男配,最后被正义的男主角一刀砍下脑袋的那种。”

宗政淡淡一笑,却说:“那也得正义的男主角能活着走到我面前才行啊。”

这家伙儿还是一如既往的柴米油盐不进,居然还拿着重型杀伤力武器,祁琅挠挠头,只能遗憾地把杀人灭口的蠢蠢欲动揉吧揉吧再塞回去。

她长叹口气,露出真挚凄楚的表情,好商好量:“宗先生,那您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吧,我来都来了,冒着多么大的风险,辛辛苦苦来这一趟,你总不能让我空手而归吧。”

宗政仰头想了想,也叹息一声,温声细语:“我来一趟也是很辛苦的,要不然给你分个两成?”

祁琅笑嘻嘻的表情瞬间一变,扭头就走:“算了,我还是去告诉父皇大家同归于尽吧。”

宗政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抬起手杖,却指着旁边靠坐着喝药的塞壬,散漫说:“你走了,他呢?”

塞壬被那凶残的手杖指着,嘴里的药险些喷出来,连连咳嗽。

宗政看着祁琅转过身来,嗓音低柔,意味不明:“你就不管你的…兄弟了?”

塞壬也不由看向祁琅。

在两个男人的目光中,祁琅昂着脖子,超大声说:“像你这种反派是不会明白兄弟间的义气的,为兄弟两肋插刀是荣耀,我理解他,为我而死他心甘情愿!你动手吧,我将来一定会为他报仇的!”

“…”塞壬一把把空的药剂瓶扔过去,是可忍熟不可忍谁他妈义气要为你死啊你这只牲口!

宗政看她没有要为塞壬要生要死,仍是那一副丧心病狂的凶残样儿,反倒是笑了。

他慢慢翻转手臂,却没有放下,反而把手杖转向祁琅。

头顶明亮的光照亮暗金色的花纹,在圆润优雅的弧度中渐渐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小朋友。”

他静静凝视着她,突然又轻轻唤起初见时的那个称呼,慢悠悠的,带着说不出的柔和与蛊惑。

“来。”

他慢条斯理地,对她招了招手,眸色温柔:“你过来,到我身边来。”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第一次看见了她的真容,也许是这一夜这一刻的气氛太好,也许是她不该带一个年轻男人进来。

他好像有一点,忍不住了呢。

第三十七章

“过来。”

给他向她伸出手:“到我身边来。”

男人的嗓音低沉又柔和, 指向她心口的权杖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但是另一只摊开的手掌却宽厚而温和。

一手威胁, 一手蛊惑。

像是魔鬼在耳边温柔地低语, 引诱你伸出手,搭上他的手, 从此被笼罩在他的羽翼下, 无忧无虑享受着被所有女人羡慕的呵护与宠爱。

小奶音悄悄探出头来,看了看微笑的宗政, 又有些复杂地看向祁琅。

如果是最开始进入任务的时候,它会敲锣打鼓欢天喜地撺掇祁琅走恋爱线,但是它眼看着祁琅这几个月的努力(丧心病狂),感觉她实在是和它想象的“娇软撩人小公主和男主们甜甜蜜蜜谈恋爱”相去甚远,而且天天看着祁琅说服(折磨)别人, 被她照一日三餐的洗脑, 搞得它现在也觉得做事业线搞事情好像也挺好的…

小奶音拍了拍自己的小脸蛋,怀着自己也搞不明白的复杂心情,小心翼翼去看祁琅

——然后它就看见祁琅怪异的表情, 像是竭力在憋笑。

“…”小奶音呆呆问她:“这种时候, 你笑什么?”

你不动摇不徘徊不暴怒不义正词严, 你笑什么?!

“对不起。”

祁琅咳嗽两声, 一本正经:“在我原来的世界里,有一位伟大的行为娱乐艺术家沈老师在某部电影里拍过这个场景, 尤其是这个“你过来呀”的台词和动作, 特别雷同, 让我一看就特别有感觉,忍不住跳戏了。”

小奶音不是很明白行为娱乐艺术家这是怎么一种家,但是听起来很高大上的样子,它傻乎乎问:“这么有深度,是什么虐恋情深电影吗?”

“当然。”

祁琅深沉说:“特别虐,闹出好几条命了呢,一个被车撞死的,一个被生生熬死的,哎呦,惨不忍睹。”

小奶音不明觉厉:“那真是好虐啊…”

“是吧…”祁琅兴致勃勃:“我跟你说这个剧啊它巴拉巴拉——”

小奶音就这么被带着串戏了,等它被忽悠着听祁琅被絮絮叨叨的时候,那边霸总的耐心也渐渐被消耗。

宗政看着越来越低下头像是发呆出神的祁琅,嘴角的弧度慢慢被拉平,他唤她:“小朋——”

“等一下,催什么催。”

祁琅正忽悠着小奶音乐呵呢,听见宗政插嘴不耐地摆手:“小朋友小朋友小个屁,你是想彰显自己有B格还是想炫耀自己老呢,怎么年纪大还挺骄傲是不是,我以前都不稀得说你,结果你还来劲了,一头老牛想吃我这根风华正茂的小嫩草你还挺猖狂啊,呸,凑不要脸。”

宗政:“…”

塞壬左看看、右看看,眼神中写满了这个单纯青年直白的疑惑。

他真没看明白这俩个人到底是情人,还是仇人?

就比如现在,宗政没有反驳祁琅的话,他只是默默无声摩挲着手杖,手杖那端暗色的金光闪烁,像是发动攻击的前兆。

“嗳嗳,别,开个玩笑,有话好好说。”

祁琅闪现变脸技能,瞬间换了张笑容灿烂的脸,哒哒哒跑到宗政旁边,毕恭毕敬说:“宗先生,您看我这个态度合适吗?够不够恭敬?够不够狗腿?”

宗政看着她,突然轻声说:“怎样才会让你害怕呢?”

祁琅眨巴着眼睛。

“我该怎么样才能真正的驯服你呢?”

宗政收回手杖,把它杵在地上,双手交叠握着手杖镶嵌着巨大宝石的手柄,他用老友闲谈般的语气与她说:“或者说,我该怎么做,你才愿意真正的属于我呢?”

祁琅:这是什么古早虐恋狗血羞耻台词?!宗政我看错你了,你再也不是那个清纯不做作的喝茶养生霸总大佬了。

“不是,剧情怎么就发展到这儿了?”

祁琅挠挠头,迟疑着:“咱们不是在认真讨论这批物资归属问题吗?”

宗政轻轻笑了一声。

他抬起一只手,温柔地摸了摸她鬓角的碎发,指腹若有若无擦过她柔软的脸颊。

“你分明知道我的意思。”

他说:“小朋友,你跟我走,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送给你。”

祁琅眯了眯眼,长叹口气:“宗先生,你这个画风又变了你造吗?”

宗政勾着唇角,慢慢低下头来,咫尺之间的距离就可以抵上她的额头,他那泛着浅浅茶香的呼吸拂在她脸上。

“我只是…”

他温柔地抚着她的脸,指腹轻轻的、暧昧地擦过她眼角,温声细语:“我只是不想再忍下去了而已。”

他只是变了主意而已。

他只是不想放她在外面继续肆无忌惮地飞来飞去,不想看她与越来越多的人扯上关系。

他想把她带回来,让她留在他身边,只陪着他,只看着他。

祁琅突然握住他的手,抬起头看着他:“怎么,我的秘密你不想知道了?”

宗政看着她纤白的手指压在他手背的经脉上,好整以暇:“是。”

祁琅说:“基因病的治疗药,你也不想要了。”

宗政笑意更浓,坦坦荡荡:“比起它,我更想要你。”

药也不要了,合作也撕毁了,能动荡整个帝国的一笔巨大生意、能让帝曼街更上一层楼的一个机会,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是真的拼啊,甘愿放弃她手上的所有筹码,也非得要她,这他妈才叫不择手段啊。

她何德何能啊,能享受被霸总强取豪夺的女主角待遇!

“万万没想到啊。”

祁琅颇为感慨,真心实意:“宗先生,您口味可挺重的。”

宗政微笑看着她,那神情就像长者在看着一个坏脾气的小姑娘在扔娃娃,温温和和的,不动声色的,却是以掌控者的身份,居高临下的、毋庸置疑地纵容着她所有最后的倔强。

他就像一个黑洞,一点点吞噬着周围的空间,扩张着自己可怕的强势与占有欲。

四目相对,两双星海般漆黑的眸子都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但是突然的,其中一双眼睛里的笑意淡了下来。

宗政顿了顿,微微侧目,看着自己握着手杖的右臂,不知何时又渐渐抬了起来。

妥帖低调的西装礼服下,他的手肘慢慢抬高、屈起,臂上肌肉群与骨骼摩擦、颤动,那手杖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最后直直顶着他自己太阳穴的方向。

“宗先生,你恐怕忘了,我现在已经不是D级了。”

祁琅一手撩了撩头发,笑容甜美:“感谢您的压迫与督促,我现在已经快达到B级了,所以现在我的能力对您的影响就不小了。”

宗政看着近在咫尺的权杖,挑了挑眉,眼神不置可否。

但是这还没完。

“宗先生,你有没有觉得身体渐渐发热?”

祁琅笑眯眯的声音传过来,宗政低下头,看着她仍然紧紧握着他手背的手,脸颊的肌肉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才抬起头,凝视着她的双眼。

“是不是感觉血液流动速度更快,脉搏更猛烈,体表温度更高,呼吸渐渐急促,有些喘不过来气?”

祁琅笑嘻嘻地继续说:“这才只是个开始呢,马上你体内的血液就会像岩浆一样流动,它们会蒸腾你的内脏,融化你的骨骼,最后刺破你崩裂的皮肤,你会渐渐觉得呼吸困难,灼痛和窒息会让你死得痛苦又难看。”

宗政缓缓咬了咬腮肉,喉结轻轻滚动,他尝到喉咙里渐渐溢散出的血腥味。

他知道她没有恐吓,她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怎么会呢?”

宗政没有恐慌、没有质问,他只是蹙了蹙眉,清风霁月般疏疏朗朗的气质,真心实意的不解,却让人很难置之不理地无视。

他看着自己的手:“我来之前,手上已经涂了隔绝涂料,你是怎么对我的身体施加影响的。”

他早隐约猜到她源能的异常,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所以即使在她握住他手的时候,他也不以为然——隔绝涂料直接杜绝了源能粒子交换的可能,她的源能力无论多么特殊,也用不到他身上。

祁琅却说:“谁跟你说我是刚才下的手了。”

宗政愣了一下,旋即笑了:“那你是什么时候下的手?”

“就前几次见面的哪一次…或者哪几次吧,具体的我忘了。”

祁琅理所当然地回答:“我总是忍不住往周围边边角角的东西或者人身上放点小玩意儿,老毛病了。”

到头来,竟然还是他棋差一招。

宗政倒是没有生气,反而弯了弯眼睛,好脾气地问:“那你为什么现在才用?”

“因为之前我实力弱啊,用起来效果不好,还不如埋着呢。”

说到这儿,祁琅叹了口气:“宗先生,您要是不搞这乱七八糟的,我也不至于图穷匕见,咱们愉快地当合作伙伴一块挣钱多好,您看现在闹成这样,咱们将来碰见多尴尬啊。”

“我倒觉得挺好的。”

宗政却笑了:“现在发现,总比将来哪天无知无觉就被你弄死的好。”

“什么死不死的,说着多难听。”

祁琅嗔怪看着他,坦坦荡荡地好像自己根本没想过将来哪一天时机成熟了就让他暴毙一样,她哀哀戚戚说:“您暗势滔天,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也只能琢磨着这点不入流的小手段保命。”

她假惺惺擦一擦眼泪,又楚楚可怜继续给宗灌迷魂汤:“宗先生,其实您也不用担心,我是不敢对您下手的,我要是杀了您,您手下的小弟们不分分钟就把我切碎了,我这也实在是没法子了,只要您不逼我,我保证这玩意儿对您一点坏处没有,平日里还能当滋补品用,滋阴养颜补肾壮阳都行,时间久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皮肤都水嫩嫩的,特别好。”

她没说谎,她的特殊源能既是毒药也是解药,既能加速基因崩溃,也能缓解基因紊乱,这基因不乱了,那可不身体棒棒的嘛。

然而宗政表示不吃她安利,他说:“祁小姐真的不能把我体内的东西取出来吗?”

“您也一把年纪了。”

祁琅含蓄说:“怎么还这么天真呢?”

宗政微微一笑,也并不显得失望。

他看了看她,却慢悠悠说:“我生气了。”

祁琅生生咽下那句“跟她有屁关系”,露出一个礼貌而不失疑惑的表情:“???”

他垂着眼睛,看了看祁琅还死死攥着他的手,似笑非笑晃了晃手:“我生气了,所以不给你握了,你快放开我。”

“…”祁琅一时嘈多无口:“您是小学生吗?”

她是不是应该回他“她不放不放就不放,有本事他来咬她啊”的经典小学鸡幼稚台词。

祁琅抬起头,宗政正定定凝视着她,他的眼神很温柔,唇角微微含笑,如果是不认识的人看见,一定会以为他是在注视自己心爱的情人。

他突然身形晃了晃,整个人的重量都开始往她身上倾斜,祁琅“嗳”了一声,警惕说:“干嘛?想碰瓷?”

“不是碰瓷。”

宗政的手臂搭在她肩膀上,堂而皇之松懈着往她身上靠,轻喘了口气,懒懒散散说:“是你把我弄成这样的,你要对我负责。”

“宗先生。”

祁琅额角青筋跳了一下,强忍着没有把他甩到地上:“能不能好好说说,我求求您变回原来的画风好不好?”

“不好。”

他用脸颊若有若无蹭着她鬓角的碎发,吐息微微灼热。

“我知道…”

他突然在她耳畔低低笑了一下:“…其实你也不是没感觉的,对不对?”

感觉个屁!

祁琅仰天翻了个白眼,把宗政也扶到旁边的石壁上坐下。

塞壬坐在旁边,目光怪异地看着他们俩,像是看见一头狼和一只羊厮杀过后,羊又继续和狼相亲相爱那么诡异。

祁琅扭头看他:“是不是觉得我们很神奇?”

听起来像是要给他解惑的样子…塞壬乖乖点头,祁琅继续说:“想不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神奇?”

宗政慵懒靠坐在一边,撑着手看着祁琅又和那个年轻海妖说话,漫不经心去拉了拉她的手臂。

祁琅不耐一挥手,直接把宗政手臂甩到石壁上,塞壬听着都疼,当事人宗政倒是若无其事,慢悠悠把手臂收回来,那模样看在塞壬眼里却是说不出的委屈。

塞壬抖了一下,刚想点下的头就生生僵在那儿,他迟疑着说:“我要是想…会怎样?”

“当然不会怎样。”

祁琅微微一笑,随口一说:“也就是被杀人灭口而已。”

“…”塞壬听明白了,只差指天立誓:“刚才的一切,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我这是为你好。”

祁琅指了指宗政:“其实我不怕你出去乱说,但是这家伙儿,皮白心黑,丧心病狂,得罪了他,弄死你眼也不眨,所以明白了吧。”

塞壬点点头,他看出来了,这是一个关于死在牲口A手上或者牲口B手上的致命选择题。

祁琅很满意:“行了,看你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过去收拾箱子吧。”

塞壬懵了一下:“我去?”

“当然了,要不然我为什么要给你疗伤。”

祁琅更纳闷地看他:“要不是缺人干活,你早该去和丽塔作伴了,现在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塞壬想了想现在还横陈在门口的丽塔,果断站起来:“我这就去,您说该怎么做。”

祁琅低头看宗政:“这里到底都是什么种类的物资啊?”

“一部分奢侈品,一部分虫族材料、珍贵矿石和军备物资。”

宗政很爽快地回答她:“这些箱子上都锁着空间锁,只有把空间锁解开后才能放入空间纽里带走,否则只能靠人力一箱一箱地拖走。”

祁琅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大皇子的人给约翰尼打通讯,让他只带走特殊的箱子而不是全带走,因为空间锁不是好解的,靠人力也根本没办法把箱子都带走。

祁琅继续虚心求学:“空间锁怎么解啊?”

宗政一听,就笑了。

想撩我的都被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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