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她沉默了会儿,走到纳尔森身边,把他手指上的空间纽撸下来收起,然后站起来,二话没说掐着宗政的脖子狠狠抵到飞行器上。

“嘭。”

人体与坚硬钢铁的撞击声沉闷得让人头皮炸,但是这种足以让人呲牙咧嘴的痛感在宗政身上似乎完全没有体现出来。

他微微垂首,看了看祁琅面无表情的脸。

宗政问:“你很生气。”

祁琅说:“不,我开心,只是我开心的表现和别人不太样。”

面无表情说这话的样子也太可爱了吧。

宗政弯了弯唇,但是很快他的注意力就下移,移到她掐着他脖子的手上。

纤白的手腕上,蜿蜒的血色流淌,大颗大颗的血珠坠在地上,触目惊心。

为了拉足女王的仇恨值,怕伤口凝固,祁琅连割了好几道,此时手腕上血口纵横,因为她的动作再次被撕裂,看着极为惨烈。

宗政定定看着她手腕上的割痕,本来要说的话突然咽了下去。

“先处理你的伤口吧。”

宗政叹口气:“我可以给你解释。”

祁琅说:“不,我不需要解释。”

“卡尔曼和诸国的阴谋,联盟已经知道,并且很快会做出惩戒。”

宗政静静看着她,惯来冷静凉薄的瞳孔,是清晰而真挚的温柔,他郑重说:“我希望你相信我,我直在尽可能地做出最合适的决策,联盟需要兼顾所有人的利益,平衡,我们需要的,是持之以恒的平衡,和因为平衡而带来的长远的和平。”

“我说了,我不需要解释,我不需要你像哄孩子似的照顾我的情绪,我们没有这个身份,也没有这个必要。”

祁琅态度异常平静,她掐着他的脖子,却靠近他,像是贴着他的嘴唇在说话,用无比亲昵地姿态说着:

“我只是要告诉你,你所谓的和平,是联盟的和平,是诸国和联盟次次践踏在圣利安利益和尊严下的平衡与和平,是圣利安次次地忍让、牺牲和屈辱造就的和平。”

就像现在,以卡尔曼为首的诸国在圣利安的疆域上研究虫族变异,即使联盟勒令诸国摧毁所有基地,但是圣利安已经被造成的损失、被践踏的利益、被肆意轻视的尊严,又该如何补偿?!

所谓的各打五十大板,根本不是真正的等价。

“你是在温水煮青蛙啊。”

祁琅微笑着看着他,呼吸间柔软的气流拂过他薄薄的唇角:“手扶持,手压制,联盟,帝曼街,你,你们都把圣利安当作块好用的砖头,哪里需要就搬哪里,还打着大义凛然的旗号,你是当我们傻吗?”

“次,两次,接二连三,你真的以为,我们圣利安是软柿子捏吗。”

祁琅勾了勾唇:“宗政,宗先生,适可而止吧,不要逼得我们撕破脸,那真的会非常不好看。”

宗政想过很多次,这种对话会发生在什么时候,唯独没料到会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他看着她,她平和地甚至带着笑意的眼睛,甚至有那么刻,让他不想与她对视。

他不喜欢与她这样对峙而冷漠的姿态。

但是他终究没有这么做。

他可以有很多借口,他可以说很多话,他可以和她周旋、虚伪,拖延……但是看着她的眼睛,鬼使神差地,他却这样开口:

“祁琅,圣利安是个封藏在匣子里的魔鬼,你知道吗?”

宗政轻轻贴向她的脸颊,无奈又柔软的语气,轻得近乎呓语:“正因为知道它的可怕,知道无法毁灭它,所以才只能选择削弱它,因为但凡有个人开启魔盒,把它放出来,指挥着它把獠牙伸向四方,那么对所有人来说,都会是场可怕的浩劫。”

圣利安已经沉寂了百年,代又代欧格拉君王奢靡享乐、安分守己,才让这个魔盒继续安安稳稳地封藏着。

那些触目惊心的历史都过去,那些让人心惊胆战的曾经都被隐没,现在的圣利安,块安安分分的挡箭牌,软包子似的同时承受着虫族与诸国的压迫,无论怎么折腾,它都声不吭得过且过。

这多么让人放心啊。

这逐渐成了所有人理所当然的共识。

但是所有人都可以放下警惕,所有人都可以嗤之以鼻,唯独他不能。

他警惕着、监视着,不动声色地束缚着、压制着、削弱着,又需要扶持着、辅佐着。

他悬之又悬地勒着根线,试图把这个魔盒永远用铁链封存,不让它被人开启、也不让它被内力或者外力压碎从而彻底放纵。

男人漆黑幽深的眼神深深注视着她,他贴着她耳畔,喘息缓而低沉。

“我从不会对任何人说这样的话。”

他嗓音低哑,字句,像是竭力压抑着什么:“但是我告诉你,祁琅,我可以都告诉你,我只希望、我只渴求着,能得到你个人的认可和理解。”

只有她,只有她。

他的心事,他的责任,他的欲望,他的权柄…

他都可以和她分享,这么多年来,他只渴望着这个人能与他同道而行。

祁琅看着他,突然笑了。

“可我不止是祁琅。”

她微笑着:“我还是蒂安·欧格拉。”

她还是欧格拉的公主,会是未来的女帝,必将为了圣利安的利益和荣誉而战。

宗政骤然僵住,声音滞住,连呼吸都戛然而止。

他顿在那里,眨不眨盯着她。

祁琅挂着笑,却毫不犹豫地扯开他的手就要退开距离。

但是下刻,那双手毫不犹豫地再次捧住她的脸,高大的阴影猛地覆盖而来,温热濡湿的触感含住嘴唇,她能清晰意识到男人灼热的呼吸,柔软的舌尖擦着齿缝摩挲的触感闪而逝。

祁琅瞳孔缩。

“你想和我分道扬镳。”

男人低低地笑:“怎么可能啊。”

第八十五章

她可真甜。

舌尖擦过柔软的齿缝, 当他试图撬开那小巧的牙关往更深处品尝的时候, 他这样想。

他尝到了奶糖的乳香味, 水果糖的清香, 隐约好像还有橘子汁残存的酸酸甜甜的味道…

难以言说的迷恋之后, 他的第个念头,居然是好笑——她吃这么多糖, 居然还没有把牙吃坏?!

那刻他脑闪烁着许多这样那样光怪陆离的念头,就像沉醉在场瑰丽的美梦,或者因为吸食过了过多的兴奋剂, 繁杂亢奋的思绪根本不再由自己掌控,只能放任它肆意游荡,最后把自己仅剩的理智都吞噬掉, 只剩下欲望的本我。

胸膛里那个死水般的东西激烈地搏动着,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喉头微微发紧,含着她的嘴唇渐渐用力, 舌头像求偶的蛇样想缠住她的, 他的本能几乎在叫嚣着吞噬, 想把她撕裂、把她揉碎, 大口大口吞吃干净, 让她再也说不出那样冷漠强硬的言辞, 再也不会用那样捉摸不定的冷静眼神看他。

天知道他有多想得到她。

那种渴望从遇见她的第眼就开始酝酿,猝不及防,却势不可挡地攀附缠绕着他的肌理, 操纵他的心智。

他想让她的眼睛只看着他,那双星子般纯粹的眸子里面只会填满迷恋和爱意,他甚至渴望着她能像藤蔓样缠绕着他,哪怕是用她的尖刺和枝叶抽干他的血、吮吸着他的骨髓,盘绕在他的白骨上开出最艳丽的花,他也会甘之如饴。

但是即使是这样,她也不愿意。

她不想当他的藤蔓,她想让他成为藤蔓。

那他该怎么办?他又能怎么办?他怎么能这么做?!

他脑划过数不清的思绪,但是时间也不过刚过了短短瞬,就在他忐忑又贪婪地想着更进步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她动了动。

这动很轻微,乍看甚至会让人以为是女人动情时情不自禁地迎合。

但是宗政却心里个咯噔。

下瞬,他毫不犹豫地放开她,在他的舌尖刚离开她的唇瓣的那刻,他眼睁睁看见她那副漂亮精巧的小白牙上下咬合,严丝合缝,发出“磕碰”声无比沉闷的声音。

宗政:“…”

“呀,跑了呢。”

祁琅砸吧了下嘴,揉了揉因为用力而发麻的腮帮子,遗憾地说:“真可惜呢,要是你没跑,我就能让你感受感受血溅三尺的极致快乐呢。”

宗政:“…”

他以为她被强吻,再是恼羞成怒,也至多是咬破他嘴唇。

但是他还是太年轻。

这牲口直接他妈要断他的舌头。

宗政痛苦地捂住心口,身形微微佝偻,第百次问自己,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虐才看上这个玩意儿。

宗政不信邪,颤着声质问她:“你就说这个?你就没别的想对我说的?!”

哪怕是骂他恨他拔出枪想干掉他,他都丝毫不觉得奇怪,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她因为他露出暴怒的神色。

“说什么,骂你神经病。”

祁琅笑眯眯看着他:“怎么会,你滋味超棒的,我特别喜欢。”

宗政:“…”

那丝半点的狂喜还没来得及爆发,就瞬间被理智上的不敢置信和质疑淹没,他迟疑着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滋味好啊。”

祁琅迈步走向他,继续说:“你这个诱人的老妖精,直在勾引我,以为我不知道吗,哼,把年纪了还不知羞,真是欠教训,今天我就替天行道,好好收拾你,让你知道天高地厚。”

宗政:“…”

宗政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很艰难地才没有后退步,状似镇定站在原地,握拳咳嗽了两声:“我知道你生气,刚才是我冲动了,咱们好好说话行吗?”

祁琅摇摇头:“我不生气。”

“…”宗政眼看着她几乎贴在自己身上,笑眯眯的小脸蛋看着自己,愣是生不出什么旖旎心思,反而连头皮都在发麻,他放柔声音:“要不你打我吧,我让你打回来,我绝不还手,只要你解气。”

只求她别这么阴阳怪气吓唬人。

祁琅直勾勾盯着他,听了这话,歪了歪头,若有所思:“原来你喜欢这个调调吗?”

“…”宗政艰难说:“我觉得我们俩个说得不是回事吧。”

“所以你果然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对吧。”

祁琅握住他的领口,把挺括的布料生生握出无数褶皱,突然用力,拽着他的领子强迫他低下头来,在他耳边轻哼:“宗先生,宗老板,装得人模狗样,比良家妇女还端庄贤淑,但是心里想的什么,你自己心里才知道。”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合着她半真半假的戏谑,宗政身体不由自主绷了起来。

她的态度让他升起种不切实际的希望。

他深深看着她,心动,突然握住她的手:“和我走吧。”

话说出口,他突然清醒,试图补救:“或者嫁给我,我们不要折腾了,行吗?你想要的,我会竭尽所能给你,无论是权力,利益,还是让你施展的平台。”

祁琅笑了。

“宗政,你这个人,特别爱蹬鼻子上脸。”

她仰天叹气:“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真的,没别的,就是欠收拾。”

宗政这么多年,也就在她面前伏低做小过,还被这么不客气地说,当时脸色就有些沉了。

温柔只是假象,强势才是本质,他薄唇抿了抿,却也笑了下:“是,那要是我非要强求你呢。”

在她的注视下,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翻过来,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擦过她还在渗血伤口:“这里…”

他又抬起手,修长的指尖擦过自己的嘴角,昏暗的灯光下,点晶莹的水泽格外清晰,他盯着她,慢条斯理擦去那抹水渍,似笑非笑:“还有这里,你的秘密,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祁琅看着他,眼神不置可否。

“你很聪明,但是你再如何遮掩、再如何深谋远虑,也无法改变这个危险本身。”

宗政轻喘口气,用极为柔和的语气包裹着所有强硬的意志:“我不想让你冒险,我也想成全我们彼此…这样皆大欢喜不好吗?我们都各退步不好吗?”

说到最后,他的尾音都在轻颤,轻飘飘的,像羽毛在人的心尖上撩,带着种近乎癫狂的虚幻感。

完了,变态开始犯病了。

好像还犯得挺严重的。

祁琅看了他两眼,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反而伸出手:“你看,我这手好看吗?”

那只手纤长白皙,骨节小巧,在灯光下几乎能看清纤细血管里流动的鲜血。

“好看。”

她无声的纵容简直是最撩人的药,宗政像是被蛊惑了样,轻轻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点凝固的血珠上吻了下,低哑说:“好看,很好看。”

祁琅又问他:“那你喜欢不喜欢?”

宗政满脑子都是她的笑脸,喉结滚动下,沙哑说:“喜欢,我喜欢你的切。”

他还要说话,突然门口声巨响,宗政猛地抬头,坍塌的尘埃,是道庞大狰狞的黑影。

“咔嚓咔嚓。”

冰冷锋利的节肢所过之处,坚硬的地板就好像薄薄的纸被切割开,灰蒙蒙的尘埃,那双猩红嗜血的眼睛让人头皮发麻。

宗政盯着它,神色冷淡,却不见惧色。

他反手握住祁琅的手:“跟我来,其他的会儿再说。”

他拽着她转身就走,但是手臂用力,对方却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宗政突然僵住,

他转过身,看见不知何时,他的手心被划出来薄薄的口子,在两人交握的地方,鲜血交融,能量循环瞬间建立。

他的身体开始发软,他轻喘了下,不自禁地后退两步,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强自支撑着身体。

他抬起头,看见她漫不经心的身影,以及她身后,魔鬼般步步走来的虫族女王。

他闭了闭眼,问她:“你想做什么?”

“我不都说过了嘛。”

祁琅握了握拳头,笑眯眯地,二话没说拳就冲他脸上砸去:“我要好好收拾你啊。”

……

弗里兹和阿诺德跑向停机坪。

整座基地已经成了人间地狱,到处都是人体和虫族支离破碎的肢体,满地鲜血,周围是不绝于耳的惨叫和哀嚎。

阿诺德低头看着手腕,光脑地图上那个越来越近的光点让他止不住喜色:“快了,穿过这扇门就是了。”

话音未落,弗里兹看着周围,步子微微顿了顿,沉声说:“女王在里面。”

阿诺德愣了下,直接说:“东西已经送走,队伍已经撤退,我们没有后顾之忧了。”

弗里兹扭头深深看他眼,拔出能量剑毫不犹豫劈开被废墟遮掩的大门。

那刻,弗里兹和阿诺德心被忐忑、焦虑甚至是恐慌充满。

他们以为会看见祁琅与女王殊死搏斗,他们以为会看见她伤痕累累命悬线,他们甚至以为…

“呀。”

祁琅翘着腿坐在高大的维修架子上,含着棒棒糖对他们挥手,含含糊糊抱怨说:“你们可真墨迹,等你们黄瓜菜都凉了…算了算了,快去启动飞行器吧,赶快走人了。”

说着,她探头看了看下面疯狂蹦跶的虫族女王,把旁边绑在柱子上的绳子往上拉了拉,顺手捏了捏绑在他腰上的绳子,真诚问:“松紧合适吗,是不是勒得有点紧,你疼吗?”

“倒也不是很疼。”

宗政看着离自己咫尺之遥的虫族女王狰狞的脸,叹口气:“就是能不能把我正过来,再倒我就要吐了。”

祁琅说:“我这不是怕正过来,它咬到你的脚嘛。”

宗政:“你怎么不怕它咬掉我的头。”

祁琅理直气壮:“个头和双脚,小学生都会算,当然是保两个的比较值。”

“…”宗政:“我真的要吐了。”

祁琅撇嘴:“切~弱鸡~”

说是这么说,祁琅还是很好心地把宗政正过来,他垂着头,之前丝不苟的造型早就被碾成了渣,松散的短发贴在额头上,唇色浅淡,清俊的脸上青紫交加,脸色却微微发白。

“你有点虚啊。”

祁琅拍拍他的脸蛋,疑惑得特别真实:“是肾虚吗?”

宗政掀起眼皮子看她眼,就垂着阖上,累得不想和她说话。

祁琅不太高兴:“你干嘛不和我说话,你不是喜欢被酱酱酿醸嘛。”

“我后悔了。”

宗政真心实意:“比起你,我宁愿去喜欢条狗。”

“好啊,你个大变态,居然喜欢人·兽!”

祁琅脚踢向他的小腿,宗政身形不稳,因为绳子绑的重力的问题,无法自控地开始转圈圈。

下面的女王看得激动死了,个劲儿地往上探脑袋,流着口水贪婪地咬他的鞋底,就想撕他块肉下来。

宗政:“…”

宗政面无表情地转着圈,浑身写满了“丧气”和“生无可恋”

弗里兹和阿诺德都看呆了。

祁琅扭头看见他俩还在发呆,随手抄起个扳手就扔过去,气十足:“看什么看!还不快干活!你们也想来体验把是不是?!”

弗里兹和阿诺德浑身凛,硬着头皮小心走过去,已经会惊动女王,却发现女王门心思地够着宗政,看都不看他们眼。

两人对视眼,看了看那边悬在架子上的宗政和旁边监工似的恶毒女人,真是屁都不敢放个,直接钻飞行器里捣鼓起来。

宗政被转得反胃,余光瞥见那边飞行器开始闪烁亮灯,叹口气:“这么长时间了,也算消气了吧,把我放下来吧。”

祁琅翘着腿看他,这狗男人即使这副凄惨德行了,身上仍然带着种说不出的雍容沉稳气势,慢条斯理的,好像世上根本没有什么能让他变色。

有些人就是牛逼,骨子里牛逼,不服不行。

所以祁琅更纳闷了:“邪了门了,你说你究竟看上我什么了?”

宗政轻哼声:“我眼瞎。”

祁琅继续掰着手指比划:“那你图我啥啊?图我气你,图我揍你,图我弄死你好继承你的遗产?”

宗政:“…”

“你别说了。”

宗政痛苦说:“当时瞎得太严重了。”

祁琅斜眼问他:“那你现在还瞎吗?”

宗政说:“我回去就治。”

祁琅刨根问底:“能治好吗?”

宗政快被她气笑了。

他看了看她,明明都鼻青脸肿惨得不行了,笑起来,还是挡不住那股子绝代风华的味道。

他说:“估计不行,瞎得太深m了,深入骨髓了。”

祁琅定定看着他,没说话。

“蒂安!”

阿诺德叫她:“快来!我们该走了!”

“嗯,就来。”

祁琅低下头,从兜里摸出来打火机,漫不经心打出火苗,随手扔在地上。

火星接触到早被洒满地的油料,瞬间开始往四周燃烧。

虫族女王开始躁动不安,但是宗政身上浓郁的香味引诱着它,让它舍不得离开半步,甚至甘愿忍受能量烈火的灼烧。

宗政低头,看着脚下迅速燃烧的火海,又看着毫无给自己解绑意思的祁琅,脸上还挂着笑,眼神却渐渐冰凉:“你要我死啊。”

“不。”

祁琅站起来,拿出棒棒糖,反手就塞他嘴里:“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考虑保守治疗。”

宗政呆住了,浓郁的甜味猝不及防弥漫了整个口腔,期盼许久的奇迹突然降临反而让他不敢相信:“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祁琅掐了掐他的脸,笑嘻嘻说:“虽然九成的可能彻底完蛋,但是万就有那么成的可能,你瞎到点上了呢。”

宗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深深凝视着她,眼神像被放出囚笼的狼,他开始挣扎,沉声说:“放我下来。”

“不行,你还得勾引女王呢。”

祁琅在他嘴角青紫的伤痕上擦了下,宗政只觉得股电流蹿过,浑身都麻了:“祁琅你……”

“嘘。”

祁琅突然重重按下,柔软的指肚几乎陷进他的嘴唇,对上他骤然幽沉的眼神,她歪了歪头,笑着说:

“那么再见,宗先生,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第八十六章 (一更)

“那是谁?”

弗里兹启握住手柄, 叼着烟冲着宗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问阿诺德:“他们关系不般吧。”

阿诺德冷笑:“都挂成肉干喂虫子了, 算什么不般。”

“你真这样觉得吗?”

弗里兹看了他眼,似笑非笑:“我看可不是这样。”

阿诺德猛地沉下脸,他盯着弗里兹:“你问什么有意义吗?她的意志我们能阻拦吗?我只知道, 她现在选择跟我们走就够了, 知道的那么多,难道你愿意看见那个男人在她身边死缠烂打吗?”

弗里兹微微顿, 看着那边与那个男人贴近了低语着什么的祁琅,眸色暗了暗, 也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但是眼神都盯着那边。

祁琅说完那句话,收回手, 退后两步, 毫不犹豫转身就走了。

宗政看着她雷厉风行的背影。

他嘴里含着根棒棒糖, 被简单粗暴地塞进他嘴里, 甚至还带着她的余温,所以连带着,那种本让他不喜欢的甜腻味道都好像变得不样了。

清俊成熟的男人, 含着与他形象极不相称的棒棒糖, 连腮帮子都鼓起来, 看起来狼狈又可笑,可是他却笑了,笑得舒展又快活。

“祁琅…祁琅…”

他声声唤她的名字, 低沉的嗓音像丝丝缕缕淌着蜜,是任何人都能听出来的迷恋和深情。

弗里兹磨了磨后牙,握着手柄的手紧了紧,只觉得哪哪儿都不得劲;阿诺德却是嗤笑声:“什么玩意儿。”

宗政对那边两人的腹诽无所知,他甚至没有瞥过去眼。

看不见脚下因为食欲和痛苦而疯狂的女王,看不见满地燃烧的烈焰,看不见周围支离破碎的废墟。

他眼只有她挺拔的背影,翻飞的衣摆像鹰隼漫不经心折起的羽翼。

他的心脏在发烫,他眨不眨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眼底突然像是燃起了火:“祁琅——”

祁琅顿住,回过头来。

弗里兹和阿诺德的心同时提了下。

她不会是心软了?她是不是舍不得了?她是不是要和这个男人…

“嘭!”

“……”宗政缓缓偏过头,个土灰土灰的块状东西从他脸上滑下来,掉在地上,哐当声,碎了。

宗政舔了舔松动的牙,刚动弹,血哗啦啦就从鼻子里喷出来,滴答滴答跟下雨似的坠在地上,给下面的虫族女王高兴疯了,嘶嘶尖叫着要扒他的腿。

宗政:“…”

弗里兹和阿诺德:“…”

祁琅言简意赅:“再哔哔,揍不死你。”

宗政:“…”

宗政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他的那颗心啊,拔凉拔凉的。

这和说好的不样吧?还是说别人家的小姑娘也会在接受表白后板砖拍过来表示亲热?

宗政不知道,单身这么多年他点经验没有,他就是觉得牙疼,鼻子疼,心疼,蛋疼,哪哪儿都疼。

弗里兹和阿诺德眼看着那个刚才因为不知名亢奋而显露出非般气势的男人整个人重新丧成坨,跟块咸腊肉似的在那里飘啊飘,看得让人莫名心酸。

祁琅看都没看他眼,直接拉开门坐进飞行器:“走吧。”

弗里兹与阿诺德对视眼,弗里兹二话没说拉起飞行器,阿诺德倒是往那边瞟了眼,似随口问:“不救他吗?”

“谁管他。”

祁琅冷酷说:“让他吸引女王仇恨值,要不然咱们怎么走。”

说是这么说,飞行器起飞后,弗里兹余暇时看过去眼,总觉得这个男人不会这么轻易死掉的。

阿诺德听她这么说,也不再说什么,看了看她惨白的脸色和身上狼藉的血迹,摸出来几管药剂:“给,你失血太严重了,先将就下。”

祁琅“嗯”了声接过来,拧开瓶盖直接往嘴里倒,眼睛却盯着下方的宗政。

宗政似有所感,抬起头来,漆黑幽深的眸子正与她对视。

他现在的模样真的很惨,但是当他弯着唇角笑起来,却能让人无知无觉忽视他身上所有的狼狈。

他眨不眨盯着她,薄薄的唇突然轻启,比了个口型。

祁琅不置可否抬眼,飞行器遥遥冲上云霄。

宗政眼看着那架飞行器化为道流光消失,整座基地穹顶和地板摇摇欲坠,能量弹炸裂的硝烟和狂暴的能量漩涡充斥着每个角落,脚下的火焰熊熊燃烧,逼迫的女王不得不往边缘移动,它甚至攀上了墙壁,锋利的节肢伸直了够过来,试图切割他的身体饱腹场。

但是宗政却只想着,她最后淡淡的眼,甚至没有给他留个笑。

他低低地笑起来。

真是个狠心的姑娘。

但也是他爱的姑娘。

轰然声巨响,基地的自毁模式自发启动。

他能闻到自己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却不是自己的,而是她割破了手腕像是不要钱地往他身上泼,尚未凝固的粘稠血迹伴随着他体内尚未平复的能量波动,对于虫族来说无异于最上佳的补品。

他看见无数高等虫族疯魔似的朝着他冲来,他看见远处洪水般的虫潮蜂拥而至,女王锋利的节肢刮过他的衣摆,带着嗜血的腥风。

手腕上的束能环不知何时已经断裂,重获自由的手腕转了转,宗政慢条斯理地抬起手指,骨节上的空间纽里忽然折射出道白线。

那白线轻而易举割断了他身上的绳索,他在半空站直身体,皮鞋踩在无形的空气,宽大的衣摆无风自动。

白线在身后无声无息割裂出个人黑色的门,他回过身,漫不经心地瞥眼离自己步之遥的女王,从兜里摸出来块手帕,然后拔下手指上的戒指冲它扔过去。

女王想都没想口吞下,继续狰狞地向他爬来。

宗政笑了下,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又擦了擦手,眼看着女王已经冲到咫尺之间了,才把手帕扔下,转身步迈入黑门。

黑门转瞬消失,连带着女王伸进去的口器也被黑洞生生吞噬,在女王凄厉的惨叫声,前所未有的巨响,轰然炸响!

“轰——”

这时候,飞行器也顺利与接应的莱斯行人对接,祁琅他们跳到甲板上,直接走向俯瞰窗。

“…任务顺利完成,君将军林将军他们也返航了。”莱斯介绍着情况,往下看了看,有些诧异说:“你们做了什么,刚才突然就炸起来了。”

弗里兹低着头,看见整个基地已经炸成了团火球,太过剧烈的能量暴动甚至引起了局部的空间坍塌,黑水般涌过去的虫潮被片片生生碾成湮粉。

“这是什么招数?”

弗里兹都惊了:“空间坍塌,这已经是究极武器杀伤力的规模了。”

究极武器在帝国的地位,是可以与现代国家的核武力量媲美的,与其说是种武器,不如说是种震慑。

“有钱能使磨推鬼啊。”

祁琅也扒着窗户看,酸溜溜说:“便携式小黑洞,随心所欲说走就走,居家旅行出门必备,我什么时候也能配备上这样的好东西。”

“那可炸不起,他这手,直接炸掉帝国半年的军备配额。”

弗里兹轻啧声:“这男人到底是谁,这么财大气粗啊。”

祁琅说:“联盟的大佬,你说呢?”

“联盟,怪不得。”

弗里兹凉凉说:“诸国领袖,万国之国,它不有钱谁有钱。”

“不过这次诸国就要起嫌隙了。”

君朔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浓郁的幸灾乐祸:“卡尔曼和几个盟国私下里搞这种实验,人证物证俱在,显然是要挑战联盟的地位,联盟为了保证震慑的地位,肯定不会罢休,它们狗咬狗,且得撕扯阵呢。”

他和林绝身上的作战服都被汗水和鲜血侵湿,因为惨烈的厮杀现在身上的凌厉的杀气都没收回去,看着凶悍冷厉,但是表情都很轻松。

他们知道,他们的任务圆满完成了。

“怎么样?”

想撩我的都被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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