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两人同时一怔,很快意识到是祁琅说过的那个受牵连的倒霉歌星,克里斯伸手把他往上拉,阿诺德却往远处张望,有些焦急说:“怎么只有你,蒂安呢?”

“这这儿。”

祁琅也从水里冒出头来,像是在卖力地往前游,但是克里斯却注意到塞壬的表情随着祁琅的动作渐渐绿了。

塞壬说不出话,他突然挣脱克里斯,手脚并用挣扎着爬上船,然后拼命就去解腰带,克里斯不明所以过去帮忙,才发现那不是腰带,那根本是一条绳子,死死绑在塞壬腰上,一直延伸到水里。

“…”克里斯扭头,看了看一本正经在往前游的祁琅。

这熟悉的不详预感。

他帮着塞壬把绳子接下来,看着塞壬终于能呼吸上来,仿佛一条被榨干的雪橇犬凄凄惨惨地躺在船上。

塞壬喘过气来,才艰难地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着指着湖水,一切心酸苦楚尽在不言之中。

克里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握着那段绳子,面无表情看着祁琅在水里扑腾却怎么也动弹不了。

祁琅(咸鱼疑惑):“?”

克里斯:“所以您不会游泳是吗?”

“你胡说!”

祁琅一泼水就扬过来,理直气壮中气十足:“我这不是还带着一个人嘛,太累了游不动了,快把我拉上来。”

克里斯看着祁琅身后那具在湖水中起起伏伏也不知道是身体还是尸体的玩意儿,不由怜悯地看了塞壬一眼。

带着两个大拖油瓶子…他到底是怎么活着游过来的?

克里斯阿诺德把祁琅拉上来,祁琅拖着丽塔走到船边,把她脑袋搭在船边沿上踩着她的肚子给她控水,三个男人眼睁睁看着丽塔公主两眼一翻一翻,那嘴里的水就跟小喷泉似的往外一喷一喷。

中途丽塔被生生踩醒,瞪着眼睛,像是想要说话,但是祁琅只当没看见,踩的节奏纹丝不变。

“……”阿诺德说:“你踩的是肠子,不是胃。”

“哦。”

祁琅从善如流,换了个位置。

克里斯眼看着丽塔翻着白眼要没气了,委婉提醒:“那是肾。”

“管它是什么。”

祁琅不耐烦:“都是肚子,能有什么区别?”

众人:“……”

对,就像人和祁琅,都是动物,但一个是人,一个是牲口。

等祁琅终于收回脚,丽塔软软滑落进船舱里,她的眼睛呆呆瞪着前方,嘴角缓缓吐出最后一口水,整个人写满了活生生的“死不瞑目”

祁琅在她面前挥挥手,看她没有反应,又探了探她的鼻息,不由感叹:“真是命硬啊,这样都不凉。”

塞壬默默看着这一幕,蜷缩着抱紧小小的自己,他就知道她想弄死丽塔公主。

祁琅把倔强求生的丽塔踢到一边,揉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坐回来,克里斯阿诺德本来有一堆话想问她,但是看她浑身湿透的模样都不由顿了嘴。

湖面上的晚风很凉,吹拂着她轻薄的礼服紧紧贴在身上,她随意挽着雪白的长发,精致美丽的侧脸被湖水洗掉了所有妆容,反而透出出水芙蓉般无比纯净又惊艳的美,为了方便活动她之前就把自己繁复的裙摆撕了,现在生生露出一小截白皙修长的小腿,比洒落在船桨上的月色更温柔美好。

三个男人呆呆看着她,只觉得自己被烫了一下,不约而同侧过脸,克里斯翻出早准备好的毛巾和大披风递给她,闷声说:“披上吧,晚风冷。”

“嗯,谢谢。”

祁琅随手接过,抖了抖就披上,所有美好的风景都被遮住,祁琅抹一把脸,又从美丽的公主变成那个人面兽心的搞事机器。

她问克里斯:“什么时候了?倒计时还有多久?”

克里斯低头看一眼:“还有三分钟。”

祁琅点点头:“莱斯那边怎么样?”

“都按照计划,现在正和大皇子三皇子的人在一起。”

说到这儿,克里斯也不由露出一个微笑:“他们会一起见证这场壮观的爆.炸。”

阿诺德问:“物资你都放哪儿了?秋宴已经宣布戒严,皇帝亲自下令检测每个人的空间纽,你空间纽里的东西是藏不住的。”

祁琅说:“没事儿,我让别人帮我藏了。”

克里斯阿诺德同时一怔:“别人?”

祁琅挠了挠头,宗政的存在有点麻烦,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他们解释。

但是这根本不用她操心,因为克里斯的通讯突然响了起来。

克里斯看着上面陌生的号码很疑惑,祁琅倒是有所猜测,扯了扯嘴角:“接吧。”

克里斯只能接通,光屏的光影打在他们身边,渐渐凝成一个男人的身影。

“看来您已经平安出来了。”

男人低沉含笑的声音像晚宴上流淌的某种优雅的曲调,慢条斯理的,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

而很显然这种亲昵,是对于船上唯一的女人。

克里斯阿诺德心里同时一沉,眼看着男人凝实的光影慢慢走到祁琅身边,非常自然地坐下。

祁琅歪头瞥他一眼:“你很闲?”

宗政微微一笑:“侥幸比你们早出来些许。”

找到出口没多久祁琅他们就和宗政分开走,祁琅不知道宗政那边的路是怎么走的,但是显然他对别苑的地形尽在掌握,要不然也不至于她刚爬上船,他已经换上了干净衣服悠悠哉哉来找她撩骚了。

祁琅眼看着倒计时在走,懒得与他废话:“你来干嘛?还不赶快跑,皇帝的亲卫军已经调过来了一寸一寸地搜了,到时候你插翅也难逃。”

他被抓到无所谓,但是她的物资可还在他手上呢。

“我知道,马上就走。”

宗政这么应着,看着她胡乱擦着头发上的水,那一头柔顺漂亮的长发生生被揉成鸡窝,他蹙了蹙眉,伸出手想来摸她头上的毛巾:“轻一点,别这么擦。”

祁琅往后侧了侧脑袋,避开他的咸猪手:“干什么干什么,别想耍流氓。”

不玩强取豪夺了,改来温柔攻势了,呵,以为她祁大海是会被糖衣炮弹迷惑的人吗?

克里斯阿诺德眼睁睁看着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男人自自然然坐到祁琅旁边,一时还没回过神来,但等看着他还得寸进尺要伸手的时候,那真是忍无可忍了。

阿诺德猛地站起来,一把要抓住宗政的手,但是却抓了个空,他这才意识到面前的只不过是个投影。

宗政被祁琅拒绝,也不生气。

他没有收回手,却慢慢把手臂垂下搭在她身后的船沿上,整个人的姿势乍一看就像情人亲昵地圈着她,然后他才转过头,似笑非笑看着阿诺德。

阿诺德冷冷盯着他,被眼前这个男人那漫不经心的目光注视着,却让他有一种仿佛被某种可怕的大型野兽盯着的危险感,他质问着:“你是谁?”

宗政没有说话,他随意打量着这个一身尖刺一样桀骜的青年,又看向后面沉稳注视着他的克里斯,唇角慢慢勾起,夜色斑驳的月影里,那点笑意却显得异常凉薄。

“您说呢,我的公主。”

他亲切地问祁琅,幽深的眸子定在她身上,慢条斯理:“您觉得我是谁?”

祁琅看了他一眼,眼也不眨对阿诺德说:“不用理他,他就是一个无情的托运工具。”

“…”宗政忍着笑:“您太无情了。”

但是克里斯和阿诺德却已经听明白了。

他们看着宗政的眼神顿时有了变化。

他们太熟悉祁琅的作风了,到了她手里的东西还能再吐出来,要么是这个男人非常受她信任的附庸,要么就是他强大到已经让她不得不暂时妥协。

祁琅的心腹他们大多都见过,但是他们甚至从没听祁琅说起过这个人,而看他现在悠然自在的姿态,显然不是前者,那只能是后者。

不过祁琅会愿意把东西交给他保管,某种程度上说,她对他也是颇为信任。

而这种信任,因为男人昭昭的言行,更让人觉得微妙的不悦。

众多思绪在两人心中闪过,他们对视一眼,克里斯看着宗政,压下心里那点烦乱的念头,主动开口:“克里斯.西塔尔,谢谢这位先生的帮助。”

“阿诺德.米斯特。”

阿诺德也紧紧盯着他,看着他几乎快环着公主肩膀的手,声音泛冷:“不知道先生的名姓?”

宗政淡淡一笑:“我是宗政,你们可以称呼我宗先生。”

宗先生——

克里斯狠狠一震,一瞬间很多事都想明白了。

他掐着手掌,半响深吸一口气:“怪不得…久仰先生大名。”

宗政也笑,笑得云淡风轻:“西塔尔司长客气。”

祁琅蹲在一边,冷眼看着宗政就他们打招呼,就像看着一头大型猛兽在那里走来走去耀武扬威着占地盘,看着深沉莫测,实则说不出来的幼稚。

呵,男人。

她不耐地扣着船沿:“你干什么来的,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就走。”

“没什么事。”

宗政说:“我只是来看一眼你平安没有。”

他微微侧眼,扫过克里斯三人,眉目笑意更浓:“而且我也认为,作为合作伙伴,我该来认识一下你的朋友们,你说多吗?”

男人的直觉不需要言语,克里斯阿诺德同时心里一沉,

这个男人果然对公主意图不轨。

那公主呢?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祁琅,但就在那一刻,远处的山峰骤然崩塌,轰然一声巨响,仿佛大地都崩裂开,他们船下原本平静的湖水开始翻涌,巨大的漩涡渐渐在湖中心形成。

“湖水倒灌了!”

克里斯猛地站起来,拿起船桨:“快,我们得划到岸边去。”

阿诺德接过船桨,而此时船身已经开始剧烈晃动,宗政看着那湖中心骇人的漩涡,眯了眯眼,转身刚想对祁琅说什么,就眼看着一个闪着光的东西在他头顶划过一个圆润的弧线,嘭的一声坠进水里,一个浪花打过,转瞬就没了影子。

宗政顿了一下,转头一看,果然祁琅手上空空荡荡,刚才拿着的克里斯的光屏已经消失无影。

“你的废话太多了。”

祁琅真诚说:“知道你舍不得我,我送你一程,别客气。”

唧唧歪歪唧唧歪歪的,没看她忙着搞事情呢,一点数都没有,直接滚蛋没说的。

“…”宗政在认真地想,他怎么就看上了这头牲口。

宗政气极反笑,他的身影渐渐扭曲斑驳,所有想说的话都只能憋了回去,最后他只能虚虚点了点祁琅:“来帝曼街,我等着你。”

祁琅看着宗政的身影消失,翻了个白眼。

等着她就得去,多大脸,天荒地老爱等等去吧。

她探头看了看船的位置,和刚才也没什么区别,顿时不满:“你们这是怎么划的船?”

阿诺德臭着脸:“不会划,要不你来。”

“我来就我来。”

连个船都不会划,祁琅对这些大少爷们的生存能力表示鄙视,她挽起袖子接过船桨用力往水里杵,但是湖水漩涡阻力太大,船动得很艰难。

海水溅起的浪花劈里啪啦打进来,祁琅抹了把脸上的水,搜刮一下脑子里缺斤少两的海航知识,迟疑说:“要不,再支个帆?”

几个大少爷也搞不明白,破罐子破摔,左右看了看:“有木头架子,但是没有帆布。”

祁琅随意一抬下巴:“不是有丽塔吗,凑合一下呗。”

众人:“……”

克里斯艰难吞咽了一下:“您…什么意思?”

“这你们都不明白,先把丽塔挂上。”

祁琅理所当然地说:“要是不够的话,再把塞壬挂上呗。”

第四十章

塞壬:“!!!”

垂死病中惊坐起, 塞壬直接坐起来, 不敢置信看着祁琅。

挂人当帆, 他长这么大, 从未见过如此丧心病狂之人!

克里斯一脸无语,阿诺德不耐说:“现在你还开什么玩笑, 挂衣服都比挂人靠谱。”

“那就先挂衣服, 再挂丽塔喽。”

祁琅表示这都不是问题,一本正经地胡扯:“多挂点总比少挂好吧, 而且挂个人多显眼,赶快让岸上的人注意到,好让他们来救咱们。”

“…”克里斯残忍揭露真相:“其实还是你自己想玩吧。”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祁琅羞涩一笑,眼里写满了跃跃欲试,她畅想道:“以前我看海盗电影, 都是得在船头挂骷髅挂尸体, 那多刺激啊。”

众人:“…”刺激个屁!

不过也没有别的法子,他们到底还是脱了外套挂上去,又因为祁琅的强烈要求, 也不得不把丽塔挂上去, 不说别的, 一个人杵在那里, 好歹是把船头溅上来的水挡了大半

——就是摇摇晃晃的,乍一看像女鬼, 怪吓人的。

祁琅奋力划船, 但是漩涡阻力太强了, 到最后她用力一猛,船桨竟然生生折在湖水里,船只能在漩涡里打转,转得几人头晕眼花。

祁琅扶着船沿,在感觉自己晕得快吐出来的时候,终于看向塞壬。

塞壬浑身一震。

妈妈,这牲口终于要对我下手了!

“塞壬。”

祁琅亲切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在船头,要么在船底下,你选哪一个?”

“…”塞壬欲哭无泪:“这个时候您就别开玩笑了,多个我也根本没用啊。”

“谁说没用的。”

祁琅像是随口一说:“不是传说海妖尾巴有好几米长吗,能逆巨浪而行,力气很大,这点小漩涡对你来说不是轻轻松松。”

克里斯阿诺德:“???”

塞壬:“!!!”

船舱一时死寂下来,克里斯阿诺德转过头,惊疑不定盯着塞壬。

塞壬在她开口那一刻就僵住,此生最大的秘密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揭开,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强撑着解释:“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只是个名字而已,难道您以为我还真的是海妖吗?那种生物早在几百年前就灭绝了…”

“还不承认是吧。”

祁琅摸出一把匕.首,对克里斯阿诺德说:“今夜月黑风高,大浪逐天,是个阖家团圆的好日子,我给大家上一道叫千刀刮人鱼的下酒菜。”

塞壬:“…”

别人说是开玩笑,但是祁琅…他相信她真敢把他做成生鱼片,说不定还会夸一句“皮薄肉嫩滋味绝佳”

塞壬坐立不安,眼看着祁琅拿着刀气势汹汹就要扑过来,绝望说:“我招,我变,我变还不行吗。”

祁琅立刻把匕.首收起来,坐在他旁边笑吟吟:“早听话不就好了。”

塞壬吸了吸鼻子,在女魔头的注视下不敢耽误,他深吸一口气,全身荧光微微闪烁,修长的双腿渐渐化为一条足有三米长的鱼尾,与此同时,他脸上、脖颈上也浮现出鱼鳞一般淡紫色的纹路,耳后撕开一道狭长的腮口,他睁开眼,眼睛尽数被妖异的紫色覆盖。

转眼之间,他就从一个精致美丽的病弱美青年,变成一头散发着奇异魅力的妖异凶兽。

他长而柔韧的鱼尾轻轻摆动一下,那力道竟然险些把船震翻,他赶快扶住船沿,歉意看着祁琅,又有点委屈:“我的力量还不太会控制…”

“别给我装了。”

祁琅翻了个白眼:“都是头成年的人鱼了,不知道活了几百岁,给我在这儿装天真无邪,你当我傻啊?”

塞壬没想到她竟然对自己知道这么多,表情当即就凝固在脸上,他紧紧盯着她,眼神渐渐有些变化:“您…”

——“啪”

“现在别给我整幺蛾子。”

祁琅一巴掌糊他脑门上,指着船头的架子,不耐说:“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有什么需求,现在,立刻,给我挂上去,把我们带离这片漩涡。”

塞壬:“…”

塞壬深深看她一眼,在克里斯阿诺德警惕地握住武器的时候,他却真的滑过去,手臂扶着木架,鱼尾伸进翻涌的湖水里,海妖细韧的腰肢扭动,那搅动在水中的鱼尾骤然爆发出可怕的力量,祁琅他们清晰感觉到旋转的船只顿住,然后朝着岸边的方向缓慢却坚定地前行。

克里斯阿诺德面面相觑,又是宗政又是海妖,今晚上实在发生了太多事,让他们都觉得脑子胀得疼。

倒是祁琅兴致勃勃,对塞壬说:“你这个姿势站在丽塔后面,这样从远处望过去,是不是就是丽塔长鱼尾巴了?”

塞壬一言难尽看她一眼,心累到不想说话,只迅速甩着尾巴,想带着船赶到岸边好摆脱这凶残女人。

祁琅遥遥看着一群举着灯在往岸边积聚,觉得约莫到距离了,才招呼塞壬下来:“你能变回来吗?”

“我变形很耗体力的。”

塞壬有些哀怨地看她一眼,低下头,又带点不好意思:“而且我刚才变的时候…衣服坏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暂时不能变回来了呗。

“原来是这样。”

祁琅点点头,一脚就把他踹水里:“那你下水呆会儿吧。”

“…”塞壬呆呆浮出水面,看着祁琅站船上坦然自若:“不管是看见人鱼,还是看见一个裸男,这影响多不好啊,既然你没衣服穿,就在水里多沉会儿吧,等我有空了回来捞你。”

不仅如此,祁琅还对克里斯阿诺德说:“你们和我在一起不好解释,也下去吧,游不动了就给他绑根绳子让他带着游,我刚才试过了,特别好玩。”

“…”克里斯阿诺德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克里斯看了看呆若木鸡的海妖,垂死挣扎:“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解释。”

“别墨迹了,我还得赶快昏迷呢。”

祁琅显露出“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丑恶嘴脸,冷酷无情对刚才还忠心耿耿救了自己的工具人小弟们说:“你们自己下去,还是我送你们下去。”

克里斯阿诺德想了想刚才塞壬五体投地生生扑水里的画面,不想被踹下去,自觉闭嘴默默自己跳了下去。

祁琅眼看着他们都沉进水里,满意点点头,从兜里拿出一小瓶药剂,往嘴里一灌,空瓶直接扔水里,舒舒服服往后躺在床舱里,听着那边莱斯声嘶力竭的呼唤,眼一闭美滋滋晕了过去。

第四十一章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祁琅听见轻柔的呼唤声, 机械手轻轻掀开她的眼皮打光记录她瞳孔的状态, 周围有很多人走来走去, 空气中交杂着各种晦涩的医学术语。

于是祁琅就知道,该是她开始表演的时候了。

她咳嗽几声, 缓缓睁开眼睛, 入眼是冰冷洁净的天花板,她躺在疗养舱中, 舱外围满了人,见她醒过来,医生调控着舱门抬起来,大量新鲜的空气涌进来。

“公主殿下。”

莱斯第一个冲过来,欣喜地看着她:“您终于醒来了。”

祁琅与莱斯对视一眼, 她适时露出茫然的表情, 手撑着自己的额头,有些慌乱:“这是在哪儿…我记得我是在房间里休息…”

“您是被人绑架了。”

莱斯愤怒地特别真实,激昂澎湃:“绑匪把您迷晕后扔在摇摇欲坠的船舱里, 我的殿下, 您知道您险些就沉进翻涌的湖水里, 我无法相信您遭受了怎样残酷的折磨……”

祁琅呆呆看着他, 心想莱斯你他妈疯的还挺认真,那她当然更不能落后。

她张了张嘴, 就要开始自己的剧情, 后面的萧锋见状, 连忙打断这主仆情深,他走上前来谦恭却强硬地提醒:“公主殿下,副侍卫长阁下,我很抱歉打扰你们,但是皇帝陛下还在议事厅里等候,既然公主已经醒来,是否该立刻出去觐见陛下,尽快找到暴徒,也才能尽快给公主一个交代。”

祁琅看了萧锋一眼,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竭力保持镇定,然后点点头:“谢谢将军的提醒。”

侍女服侍她迅速换了身衣服,然后在一大帮子人的簇拥下她走进议事厅。

祁琅一进去,嚯,满满当当。

幸灾乐祸的公主们,神情各异的各派系贵族,静观事态发展的议员将军们…

祁琅一推开门,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她身上,祁琅坦坦荡荡一路往前,看见了已经换了身衣服若无其事站在人群中的克里斯与阿诺德,表情复杂的奥菲利亚,还看见了面无表情贝芙娜和她身旁饶有兴味的尤拉公主。

再往前,就是神色略微阴沉的大皇子与三皇子,皇后坐在皇帝下首冷冷盯着她,帝国总司令巴塞.戴维德站在皇帝身边,也若有所思看着她。

祁琅看了一路,很悲哀地发现,在场这么多人里,居然没有几个是真心盼着她好的,还有好多是想弄死她的,她不由为这个世道的人情凉薄而深深伤感。

唉,为什么要她来承受这一切,她其实只是一个无辜的弱女子,被迫从和平幸福的年代穿越时空,在这残酷陌生的时代卷进了这场残忍的皇家争斗,沦为他人的棋子和刀下鱼肉,无助,弱小,又可怜。

如果有来生,她希望自己可以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享受平凡而幸福的人生,她希望世界和平,人与人之间再没有争斗和阴谋,所有人都能…

“蒂安。”

皇帝对她招招手,表情颇为和煦,乍一看真是个为女儿担心的慈父:“好孩子,到我身边来。”

祁琅的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父皇——”

她深情地呼唤着,就像走丢的小鸟终于找到了巢穴,她展开双臂,如离弦之箭猛冲过去,一把扑向皇帝膝头。

皇帝只觉得一个巨型炮.弹轰轰烈烈撞进怀里,他表情扭曲一下,低下头,看见他的好女儿那美丽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水,她重重哽咽一声,像是再也抑制不住澎湃的情感,低头扑倒在亲爱的父皇的膝头,嚎啕大哭:“父皇,我好想您,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皇帝:“……”

众人:“!!!”

多少人看着这感人肺腑的父女情深,当场就瞪掉了眼珠子。

说好的皇室疏离、客套、虚伪、凉薄的亲缘关系呢?你们这么大庭广众之下父女情深意切抱头痛哭,当其他的公主皇子是死的吗?!当他们这么多看着的人是死的吗?!

众人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崩裂了,他们呆滞地看着蒂安公主自自然然在皇帝怀里嘤嘤大哭,表情渐渐失控,彼此对视一眼,都能看见对方眼中的惊悚。

难道说蒂安公主已经这么受皇帝陛下宠爱了吗?即使是当年最受陛下重视的尤拉公主与现在的丽塔公主,甚至是大皇子与三皇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敢对蒂安公主下手岂不是死定了?!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中,皇帝也渐渐回过味来,低头看着已经蠢蠢欲动要攥着自己的衣服抹眼泪的祁琅,发出最后的死亡警告:“我认为你该起来,好好说话,你觉得呢?”

祁琅麻溜爬起来,眼眶红红,但是眼泪一颗也没滴下来,她哽咽着轻轻擦了擦眼角,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毕竟生死关头我才终于意识到我是这样的深爱您想念您,请您原谅一个可怜的女儿的失态。”

皇帝对她进行死亡凝视。

皇帝:他不想原谅这个可怜女儿的失态,并且想砍掉这个可怜女儿的狗头!

这么多人在场,皇帝懒得和她废话,祁琅非常自觉就坐在他旁边,委屈巴巴擦着眼泪:“父皇,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醒来就来了这里。”

皇帝对大皇子说:“你来说。”

“是,父皇陛下。”

大皇子站出来欠了欠身,阴冷的眼神看向祁琅:“蒂安,秋宴上出现了一伙儿暴徒,他们绑架了你和丽塔,炸毁了后山的防御基地引发中心湖水倒灌,导致现在中心湖直接穿过后山与远海相接。”

“怎么会这样?”

祁琅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天,这太可怕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大皇子看着她做作的表情,表情更冷。

“我们并不知道暴徒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没有刺杀宾客,没有掠夺财物,只是炸掉了后山,不过有包括格林家的少爷在内的二十多位宾客失踪,而绑架了你们也最终把你们放走。”大皇子继续说:“现在丽塔还没有醒来,所以蒂安,你能为我们说说你经历了什么?”

“我不知道。”

祁琅茫然地回忆:“我就记得…我喝晕了,丽塔姐姐把我送到一座小宫殿休息,我在里面睡觉,然后…哦,我想起来…是一群男人,一群男人闯了进来!”

“一群男人。”

三皇子突然站出来,意味深长地问:“是格林家的少爷吗?”

大皇子猛地看向三皇子,他们冷冷对视一眼,又很快转回祁琅身上。

秋宴是三皇子负责的筹备的,出了事大头责任就在三皇子身上,但是格林家族却是大皇子的附庸,如果绑架公主是格林家干的,那大皇子可就脱不了干系了。

所有人都盯着祁琅,他们都在等着她的答案。

大皇子的眼神尤其锋利,他现在对这个妹妹有点琢磨不透,他知道任何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在这种场合暴露出皇家的阴暗,但是见过她的作风,他还真怕她为了报复一不做二不休就说出来。

三皇子则是与大皇子完全相反,他鼓励地看着祁琅,用眼神鼓励她畅所欲言。

但是祁琅说的话却出乎他们的意料。

“不是,当然不是,那是一群很可怕的人。”

祁琅面露惊恐:“他们穿着漏洞装衣服,戴着骷髅面具,眼神狰狞,浑身都是血,好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他们冲进来,直接就给我和丽塔姐姐注射昏迷药剂,我们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隐约听见他们说什么后山、密道之类的东西。”

“戴着骷髅面具穿着漏…”三皇子没想到会听见这么一个答案,他皱眉回想着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势力,又突然僵住:“漏…漏洞装?!”

“对,就是漏洞装。”

祁琅咬着唇,捂着红彤彤的小脸蛋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漏得可明显了,我都没眼看。”

三皇子:“…”

他猛地看向大皇子,眼神惊悚又质疑,大皇子只觉得所有血都往头顶冲,他想都没想就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从来没听说过!”

撕逼可以往死里撕,这种丧心病狂的锅死都不能背!

三皇子冷笑:“大皇兄,你急着否认什么。”

大皇子不甘示弱:“我只是怕三弟你找不到罪魁祸首,乱了心智随便往别人身上怀疑。”

三皇子还要再呛声,萧锋走到他身后小声劝了一句:“殿下,先让蒂安公主说清楚。”

三皇子回过神来,忍下那口气,重新看向祁琅:“蒂安,你继续说。”

祁琅若有所思扫了一眼萧锋,乖乖点头:“然后我就隐约感觉很颠簸,那些漏洞装背上了我和丽塔姐姐,好像走进了一条小道,那里特别潮湿,走着走着,我就听见了一些厮杀声,像是漏洞装在杀什么人,然后又安静下来,漏洞装就要把我们放下了。

那时我意识有点清醒了,我听见漏洞装讨论要不要杀我和丽塔姐姐,我就特别害怕,我挣扎着要醒来,一个带头的漏洞装就说杀我们不好收场,干脆放我们自生自灭,然后漏洞装又给了我们一针,我就又昏过去了,再醒来就是现在了。”

萧锋以一个优秀参谋分析战局的方式尝试分析蒂安公主这段话,情节曲折离奇乍一听包含了很多信息,但其实仔细一琢磨全都是废话,云里雾里一绕他听到最后居然满脑子只剩下“漏洞装”。

萧锋:“…”

而显然其他人的表情也一言难尽,三皇子与大皇子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种不祥的预感。

想撩我的都被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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