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后悔,现在就是后悔。”

祁琅满脸愧疚,悔不当初:“早知道父皇这么干脆就要轰我走,我就不应该炸了军火库。”

梅尔面露不忍,刚开口想要劝慰,就听祁琅痛心疾首地说:“那么多新式武器啊!足足能装备三个方面军,连机甲和战列舰都有,我怎么能就炸了呢,我应该拆开了一起拿走啊!都是父皇一点心里准备都不给我,我还以为我必须得新年以后才能走啊,那样东西就没地方存,结果这说走就能走,好东西全浪费了…”

“…”梅尔莱斯沉默了一会儿,莱斯断然跳过这一话题,拉开随身的背包,露出一袋子空间纽:“按照您的意思,我们把您寝宫里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装上了,穹顶不好扒,地板倒是带上了,窗户也在,只是时间紧也来不及磨去皇家徽印,反正您船上也没事儿干,就慢慢磨吧。”

祁琅感动地擦擦眼角,抖开自己的背包拉链,看着莱斯劈里啪啦往里面倒空间戒指,就像饥荒时灾民看着官府大老爷放粮,浑身每个毛孔都写满了着感恩与喜悦。

祁琅动情说:“莱斯,你真是个好人。”

被发靠好人卡的莱斯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又拉开另一个口袋,又是一堆空间戒指:“这是贝芙娜公主嘱咐我带给您的,她说边境苦寒缺衣少食,给您带点鹅肝鲍鱼爽肤水,还有防晒霜,希望您早点回来,当然,是竖着回来,要是死得太丑了送回来,她害怕,大概就不会来看您了。”

“…”祁琅抽噎一下:“真是我的好妹妹,一定替我谢谢她。”

副侍卫长送福利完毕,却没有站起来,而是定定看着她:“我以为我会作为副官随您一起去边境赴任,但是当我询问时,总管先生却告诉我,您向陛下请求让我留在陛下秘书处暂时工作。”

“啊。”祁琅还在摆弄空间纽,头也不抬地说:“天子近臣,辅助制定通传帝国军政机密大事,你不是一直对秘书处很感兴趣吗?”

“那是以前。”

莱斯深深凝视着她,那双多情到总显得妖美无情的碧色眸子闪动着异色:“但是我现在只想跟着您,殿下。”

他看着满不在乎的公主,突然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惯来柔和轻佻的嗓音高高扬起,越来越激烈的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受伤,他急促说:“您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殿下,这么久了,您还不相信我的忠诚吗?我还应该如何证明,才能得到您的信任?请您告诉我,请您告诉我?”

一直被她压榨的没了脾气的小弟突然爆起来,还真是让祁琅呆了一下,她看着莱斯的眼睛隐隐泛红,整个人仿佛从一条满肚子坏水的乖张毒蛇变成一条团成圈圈超委屈的毒蛇,不免有点哑口无言。

“你看你,想得太多了。”

祁琅摸了摸鼻子:“我一个B级,你一个S级,去了战场咱俩谁给谁做副官啊,这不在我脑门明晃晃贴着我是走后门来的嘛,影响多不好,而且行军打仗也不适合你啊,在秘书处多学学不好吗?”

听她这么解释,莱斯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但还是闷声说:“我是您的侍卫长,理应时刻陪在您身份。”

祁琅好心提醒:“是副的。”

“…”莱斯气极反笑:“那我不管,战场危险,您又是在前线,我不放心。”

没见过上赶着做保姆的,祁琅被他搞得有点无奈,她挠挠头:“我可是特意和父皇谈了条件才把你送进去的,你现在走了我亏死了,要不这样,你先学个一年半载的,等学有所成了,你再调过来,到时候继续给我做副官。”

好歹得到了一个承诺,莱斯勉强满意,他郑重说:“我一定会尽快去找您的。”

祁琅敷衍着点点头,梅尔又走过来,祁琅看着她背后背着的行军包有点不祥的预感:“你干什么,我也不带你啊,战场上危险,你只会给我拖后腿,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我回来,我已经跟总管说好把你调到…”

“我已经接受调令,将随您一同赴任南方军区第九军,作为您的副官。”

梅尔递过来一本崭新的军官证,上面少尉军衔几个大字赫赫,梅尔向她立正磕靴行礼:“向您问好,长官。”

“…”祁琅看着笑容坚毅的年轻女人,瞠目结舌,又扭头去看莱斯:“我让她跟着你才放养了几个月,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背着她参军还拿了张军官证?!这还是最开始那个看着她都瑟瑟发抖的侍女梅尔吗?

“还少尉,假的吧。”

祁琅抢过军官证仔细看:“是不是门口十块钱三张的那种?别当我记性差,我记得梅尔只是D级,一般只有B级以上才有资格担当尉官啊。”

“她请求阿诺德教授对她进行的源能突击试验。”

莱斯用很冷静的口吻说:“在试验中她的源能跨级突破到B级,并且之后接受了三个月的军官突击训练,经过教官判定,已经具备了在战场生存并辅助上级完成作战任务的资格。”

祁琅一时无话可说。

她看着笑容镇定的梅尔:“你知道异能突击试验意味着什么吗?它虽然会让你短时间就大幅度突破源能等级,但是是以榨干你这辈子的源能潜力为代价的,你的基因将会比普通人更不稳定十倍。”

她听说过这种试验,属于帝国禁忌试验的一种,是只有在事关帝国存亡的重大战争时期才能开启的,用于短时期拔高帝国战斗力水平的,但是它竭泽而渔的方式和可怕的死亡率足够让任何人闻风丧胆,哪怕是再渴望军功的士兵也不敢这么对自己。

“我知道,殿下,但是这是我的选择。”

梅尔笑出一口白牙,坚毅又冷静的样子和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年轻女人天壤之别,她认真说:“我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特殊才能,我给不了您多大的帮助,是您给予了我新生,但是施舍不是永远,我知道我要想真正留在您身边,就要能追上您的脚步,我变成这样,至少可以和您一起上战场,可以保护您、可以为您分忧解难。”

“我尊重她的选择,请求您也是。”

莱斯也说:“安乐和享受不是所有人都追求的,尊严、理想、成就与奉献,对于她而言,那是更珍贵而值得付出生命的东西,她已经做了决定,请您成全她。”

祁琅看了看莱斯,又看了看梅尔,这下也没法说什么了。

“好吧。”

祁琅嘘了口气,对梅尔说:“幸好基因药已经研制出来了,大不了就把药丸当饭吃呗,只希望你的工资供的起,否则我可不会管你。”

梅尔算了算自己的工资,用力点头:“我一定会努力升职的。”

这傻姑娘……祁琅摆摆手,梅尔顿时露出笑容,高兴地站在她身后。

莱斯看了看手腕上的光脑:“阿诺德教授之前说他也会来…”

莱斯话音未落,阿诺德就风风火火进来了。

随风摆动的长披风和主人一样雷厉风行,他边走过来边机关枪似的哒哒哒就开始说:“跟你说不要开炮不要冲动,你当耳旁风,现在好了,被流放到…什么星?”

祁琅很惭愧,因为她也没记住,她谦虚地看向梅尔,梅尔一板一眼地回答:“柯西尼星,教授。”

“管它什么星,反正是一个鸟不拉屎还天天死人的地方。”

阿诺德冷笑指着她:“造作吧,你就作吧,皇帝亲口说了要么他死要么你亡不到阴阳不相见,你现在可算高兴了。”

“别说了,我也是很难过。”

祁琅默默垂泪:“我没想到父皇这么生气,居然到死才愿意原谅我,想到下次我再见到他英伟的容颜就是在他的殡葬大典,我的心就像被揪成一团,难受,别问,问就是难受。”

“那倒是不用。”

阿诺德淡淡说:“以皇帝陛下的年纪和你在战场上的生存率相比,谁比谁先走还不一定呢,我只希望至少将来你的骨灰能完整送回来,我一定给你做个能存放个千百年的超真空盒子保存着,也算是全了咱们这钱权交易一场。”

“…”祁琅:“告别结束,你可以滚了。”

阿诺德“哼”了一声,也拉开随身背包的拉链,里面都是精光闪闪的空间纽。

“这是我手头暂时生产出的所有的基因药,还有改良过后的部分军备物资,还有一部分现金和存在不记名账号里的钱,你上了船再慢慢清点,等你到了地方,想办法建立一条稳固的邮递通道给我,我会陆陆续续把剩下的其他物资都邮寄给你。”

祁琅眼睛唰就亮了,刚才还嫌弃的表情瞬间变了,苍蝇手搓着自己背包的袋子,看着阿诺德大老爷往自己的背包里倒粮,眼角发红两眼汪汪,感动地几近哽咽:“阿诺德,你可真是个好人。”

“…”梅尔莱斯:这话隐约有点耳熟。

阿诺德絮絮叨叨嘱咐着,祁琅只一眨不眨盯着背包,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敷衍地点头,等最后一枚空间戒指倒进去了,她探着脑袋美滋滋往里面看,恨不得每颗空间纽都数一遍。

阿诺德看她这见钱眼开的样子就生气:“我说得你都记得没有?”

“没有。”

祁琅倾情演绎什么叫翻脸不认人,脸色瞬间晴转多云,不耐烦摆手:“东西送完你们就可以走了,唧唧歪歪唧唧歪歪烦死个人~”

几人:“…”

说好的依依不舍,热泪盈眶,徘徊留恋,不忍分别呢?

阿诺德瞪大了眼睛,莱斯超委屈:“我什么都没说。”

“那也得走。”

祁琅理所当然说:“你们俩在这儿杵着把这空地都占了,一会儿还有人来送我站哪儿啊?赶快走给我腾地方。”

“蒂安公…阁下。”

说曹操曹操就到,祁琅刚说着第三拨送行的就来了,眼看着林将军那挺拔的身影,手上还拎着个袋子,祁琅顿时小心肝砰砰直跳。

“走走走。”

祁琅无情地推搡着已经被榨干剩余价值的小弟们,对林绝遥遥招手眉飞色舞:“呦,林将军来了,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啊真是太客气了~”

莱斯阿诺德:“…”你他妈可太现实了。

阿诺德冷哼一声,死杵着不动,林绝远远看见他们一堆人凑在一起,脚步顿了顿,祁琅顿时急了,生生挤着阿诺德漂移好几米外去,直把他快怼到厕所门口,扭头热乎乎招呼林绝:“林将军傻站着干嘛,快来坐快来坐。”

这个三心二意的女人,过河拆桥都没这么快的…阿诺德被气得仰倒,恨不得扑上去和这牲口同归于尽。

“别拦我,我和她没完——”

莱斯及时拉住暴跳如雷的阿诺德,哀怨地看一眼祁琅,然而她连一个眼风都没给他们在,只两眼放光迎上林绝。

莱斯是个明白人,心知自己两个被薅过一茬儿的工具人和崭新的肥羊那是没法比的,他生生忍下那一把心酸的泪水,拖着抓狂的阿诺德走了。

林绝慢慢走近,看着笑吟吟迎上来的姑娘,眼神很是复杂。

“蒂安阁下。”

他轻轻说:“我突破到双S级别了。”

祁琅一顿,笑嘻嘻说:“这么好的嘛,恭喜你哦,那是不是要请你的好朋友吃顿大餐啥的,可以折算成现…”

“今早由帝国总司令阁下提名、皇帝陛下亲自任命,最高统帅部下令任命我为西南军区A集团军麾下第三方面军军长,授中将军衔,两日后举行授勋仪式,一个星期后我将重返西南军区赴任。”

林绝像是没听见她的嬉皮笑脸,自顾自地说,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他顿了顿,轻而缓地说:“我曾经以为,我再也不会有能离开帝都星的一天了。”

哪怕是在今天之前,他也一直这样觉得,无论是他仕途、还是他的生命,都将在这里止步。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我拿到任命书时的震惊。”

林绝的语气越来越晦涩,他的鼻音很重,像是刚刚大病初愈,又像是艰难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去请见总司令阁下,阁下见了我,他告诉我,就在昨天,他收到贝芙娜公主转交的一个盒子,盒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两颗高等基因药,和一张写着我名字的字条。”

他慢慢抬起头,那双总是鹰隼般锐利的、强硬而坚定的眼睛,里面复杂的情绪像海面被海风吹起的波涛在涌动。

“您做了这一切。”

他的声音轻的像是呓语:“您救了我的命,为我在总司令面前暴露出您手上的基因药,在我从未承诺效忠于您的时候、甘愿成为我的背景、为我这个拖累撑腰。”

“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夸张。”

祁琅挠挠头,相比于情绪激动的林绝,她冷静轻松得仿佛只是早上吃了个饭:“我也不是做慈善,这一切都是我权衡过后的结果,我不能眼看着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势力在西南军区继续坐大,而你就是个很适合插进去做棋子的人选;总司令保持中立一心一意效忠于父皇,父皇又不管我们撕逼,他巴不得我们打得你死我活呢,基因药交易又有帝曼街在后面撑着,父皇和总司令即使怀疑我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简而言之,你也不用愧疚,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你现在已经注定是被我拉上贼船了,比起在这里感激涕淋,还是好好回去琢磨回西南军区以后怎么活下来吧,我可不想看见你下次再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被押解回帝都述职,那我的心思就白费了。”

林绝听着她那些理智到堪称冷酷的话,他却以前所未有认真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

曾经,他以为她美丽,娇弱,灿烂,像象牙塔里的公主,像玫瑰园中的鲜花。

后来,他发现她冷酷、铁血,理智,有着火焰一样灼烫而势不可挡的野心和欲望,灿烂的微笑下是冰冷骇人的剑锋和染着毒的尖刺。

但是他现在觉得,也许这都不足以形容她。

“您想知道吗?”

林绝突然轻笑了起来:“我之前和阿诺德一起出去喝酒,他醉酒后曾经和我形容过您。”

“我不想知道,谢谢。”

祁琅回想着阿诺德那张总是欠揍的脸,翻了个白眼:“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会怎么骂我,那语气都活灵活现的,谢邀,闭麦吧。”

那些话其实已经到了嘴里,但是林觉看着她嫌弃的表情,又奇异地都咽了回去,他摇了摇头,抿着唇轻轻地笑。

“行了,我都要走了,那些烦心事就不说了。”

祁琅目光徘徊在他手上拎着的袋子上,意有所指:“这是买了什么东西啊,一大袋子,得花不少钱吧…”

林绝被她催促的小眼神看得想笑,他拎起袋子,里面也是各种各样的空间纽,他解释说:“边境战场运输不易,部队配给相对较少,日用品价格很高,而一些奢侈品市面上甚至见不到,您初来乍到,需要尽快熟悉情况、打点上下,我给您带了畅销的烟酒还有营养粉、强化粉之类的补给品,还有一些调料和种子,零零碎碎的您到了地方看着需要的拿。”

祁琅受到这么多份送别礼里,林绝送得是最贴心的。

果然是一步步打上来的将军,就是和贝芙娜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不一样,瞧瞧人家林将军送的什么,她的好妹妹送的什么东西,还爽肤水,我呸,也就是她现在没法回去,否则她一定拉上贝芙娜这小破孩儿一起去战场亲身感受一下爽肤水的作用。

“真是太感动了。”

祁琅看着自己满满当当的背包,只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情不自禁地感慨:“林将军,你真是个好人。”

林绝是个正直的人,他不知道这句话祁大海已经对多少个人说过,就像渣女会对每个甩掉的前男友都深情说“我最爱你我永远忘不了你”一样虚伪而敷衍,他不好意思地压了压帽檐,顿了顿,哑声说:“如果您不介意,就叫我林绝吧。”

“好的好的。”

祁琅亲切说:“你也可以叫我大海,这是我的昵称。”

大海…这是一个女人的昵称吗?

即使直男如林绝都觉得哪里怪怪的,他犹豫了一下,委婉说:“没听阿诺德他们叫过…”

“因为他们一般都叫我牲口。”

祁琅摇头:“太没有礼貌了,太不尊重我了,让人悲伤,使人难过。”

“…”林绝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呵。”

姗姗来迟的克里斯正听到这一句,当即冷笑一声:“您可是差点就威名响彻整个圣利安的女人,谁这么大胆,敢对您无礼,就不怕被粒子炮轰成宇宙烟花吗?”

“克里斯,你来了!”

祁琅看见克里斯,顿时激动起来,她用力招手,等他走过来,她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生怕有人注意这边。

林绝看着她做贼心虚的举止,心中一动,不由也靠近了一点。

“来来。”

祁琅让克里斯低下头,克里斯斜瞥她一眼,哼了一声,终是低下头:“怎么了?”

“那个谁,就是那个谁。”

祁琅凑在他耳边,小声问:“你捞上来了吗?活的死的?泡发了吗?”

第四十九章 (一更)

捞起来了吗?活的死的?泡发了吗?

克里斯:“…”

听听, 听听,这像人话吗?

“你当是海参吗?”

克里斯冷笑:“你见过什么鱼会泡发的?”

祁琅思考了一下, 犹犹豫豫:“…咸…咸鱼?”

“…”克里斯果断掠过这一茬儿,面无表情地说:“我回去找过了, 没见到他,最近娱乐新闻上也没有他出现的消息。”

“哦。”

祁琅捂住双眼,失魂落魄:“他死了,他死了,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害了他,嘤嘤嘤, 他现在应该还没有烂, 我们把他捞上来吧,把他清洗干净,摆在洁白的盘子上,我要为他献上黄花、白花、西兰花…再撒上一点盐和胡椒…”

“让您失望了, 他应该没死。”

克里斯皮笑肉不笑:“我看过了, 中心湖现在与外海相连,他可能游到外海去了,说不定已经找到那儿上岸了。”

祁琅听了, 有点遗憾, 她慢慢放下手, 砸吧了一下嘴, 像是在安慰自己:“那真是太好了, 我一直很担心他…其实早就听说越是长得艳丽好看的鱼越是不好吃,虽然鳞看着很细,皮质也白,但是他力气那么大,肉一定很韧,皮一定很糙,说不定还有骨头,不好嚼还咯牙,不可惜,一点也不可惜…”

林绝听得寒毛倒竖,不自觉退后两步,等反应过来,有些钦佩地看着不动如山的克里斯。

克里斯面无表情。

他知道林绝这种状态还属于初级阶段,当他受某人磋磨久了,他的心态就会经历一个从震惊——暴躁——绝望——麻木——到最后无心无情的过程,而到了最后这个阶段,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已经锻炼出来了,可以在牲口的威压下勉强坚.挺活下去,并能尽可能从这操.蛋的生活中探索出些许沙雕般的快乐。

祁琅砸吧两下嘴,既然塞壬已经遵循着巡游鱼的本能从湖里游回大海里产卵,那她原来想尝尝生鱼片的念头也只能散掉了,不过她很快就从失落中恢复过来,并眼睛闪闪发亮看着克里斯:“克里斯,我要走了,你有什么东西要送给我吗?”

你还能更直白吗?

克里斯看着她背后鼓鼓囊囊的背包,麻木说:“这么多人送你了,还不够啊?”

祁琅羞涩一笑:“包不在深,能装就行,大家的心意当然是越多越好啊。”

克里斯无语了,他拉开拉链,也是带了不少烟酒速食品,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贵金属。

祁琅看着那些闪闪亮的金块矿石块,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她扑上去,垂涎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飘飘然说:“克里斯,果然你是最懂我的~”

对,谁让他是首富家的继承人,膘肥体壮最好被宰的冤大头。

克里斯见多了她的花样,才不会被这样粗陋的糖衣炮弹所迷惑,他把她扒开,把空间纽尽力往她已经撑起来的背包里塞,边说:“有些太偏远的战乱区,虚拟货币体系已经崩溃,这些贵金属比钱更有用,这是我的家徽和令牌,你也拿上,如果缺什么要紧的东西了,你就去找有这个标志的店铺或者商舰,他们见了令牌会把你当座上宾,你需要的东西也会想法子给你凑齐。”

祁琅感动地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擦了擦眼角,哽咽说:“克里斯,你真是个好——”

“别给我发好人卡。”

克里斯冷漠说:“不用,谢谢。”

“…”祁琅撇撇嘴,克里斯越来越不好玩了,果然她还是要去发展新的好玩的小弟,这些没劲儿的老菜帮子们就留在帝都星省的耽误她出去花天酒地。

大概是她表情太直白了,克里斯呵呵两声:“军备司已经和军械局达成协议,最晚在明年春天就会联合组织新一轮的军队新型武器换装,到时候实战性训练,我会申请去南方军区主持调研监管,希望到时候见到的你还没有缺胳膊少腿,并且,希望到时候你身边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当然,这是我们一致的想法。”

说到“一致”的时候,克里斯尤其加重了语气,瞬间一种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祁琅:“…”

隐约感觉到被后宫限制不能出去浪的渣皇帝的心痛了。

为什么,是怡红院不够美,还是红灯.区不够香,朕多给你们带些小兄弟们回来大家快快乐乐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祁琅心中为这些心胸狭隘的小弟们感到悲哀,但是却拍着胸脯,义正词严地说:“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克里斯,我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吗?你们永远是我最宠爱的小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我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虽然知道这些甜言蜜语十成十一都是假的,克里斯的心还是忍不住跳得快了快,他抵唇咳嗽一声,偏过脸去缓了缓,才转过头来,虽然脸还绷着,但是语气却和缓了不知道多少:“你也不用说这些好听的,你只要在外面安分一点我们就求之不得了。”

祁琅超级乖地点头,白嫩嫩的小脸蛋,水盈盈的眼睛,乖乖站在那里,她不说话不丧病的时候像一株挺立的漂亮花枝,美好到让人心都软成了水。

两个男人同时不争气地被虚假表象所迷惑,脸色都慢慢柔和下来,再想到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就要去腥风血雨的战场,再见又不知是如何沧海桑田,他们的表情更是多了怜惜。

克里斯把她背包上七扭八歪的绳子给拧直了,轻声对她说:“你去了战场,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无所顾忌肆意妄为了。”

祁琅眨了一下眼睛。

“军队里军纪严明、等级森严,您到了那里,就不再是高贵的公主,而只是一个普通的上尉,对于长官要客气礼貌,对于部下要赏罚分明。”

林绝也开了口,像是老父亲看着自己不省心的女儿走向社会将接受社会主义毒打,苦口婆心地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经验都直接塞进她脑子里:“治军严、宽之间,你要自己掌握好分寸,如果有人要欺负你,你看准情况应对,不能一味地硬,但是也绝不能软,军队里永远崇拜强者,只要你能带领你的士兵取得胜利,他们就会服从你、忠诚你,立了威,就不敢有人挑衅你。”

克里斯自知这些东西自己远没有林绝知道得多,也不再插嘴,只静静听着,看着若有所思的祁琅,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梅尔,抿了抿唇。

陛下看来是真生气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对她如此无情,竟然连一个有能力的副官都没有安排,要知道其他皇子伪装身份入伍的时候,皇帝怎么也会安排一个身世清白又有能力的副官辅佐,尤其是当年大皇子与三皇子的副官,更是皇帝亲自选了合适的陪着一起走,毕竟是欧格拉的孩子,虽说有监视的意思,但毕竟也是辅助和保护。

但是祁琅,她就像是被作为权力博弈中被放逐的牺牲品,孤零零的走,没有保护、没有看重,甚至没有多一句的叮嘱,临走了,居然也只有他们几个来送行。

克里斯看着像是无知无觉的祁琅,越想心里越难受,他忍不住上前扶着她的肩膀,对她认真说:“你再忍一忍,过段时间我就去找你。”

祁琅:“…”

她总觉得克里斯误会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她敏锐察觉到克里斯对她的态度柔和耐心了不少,为了迅速扩大战果,她果断认下了这个小白花人设,凄风冷雨地点点头,却还故作坚强,善解人意地说:“我没事,你忙你的,别为我担心。”

“别担心,克里斯司长。”

林绝也宽慰说:“我在南方军区也有一些朋友,我会让他们多看顾一些公主,过些日子我回到西南军区,也会尽可能找机会去南方军区看看。”

克里斯感激说:“那就麻烦您了林将军。”

林绝说:“客气。”

祁琅听着他们说话,却低头看了看光脑上的时间,心不在焉地往外看。

还有二十分钟就要登舰了,怎么人还不来?这么相亲相爱的合作者关系了,难道都不带点东西来送送她吗?

克里斯注意到她的分心:“怎么了?你还在等谁?”

祁琅刚要说话,身后阀门开启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看了一下时间表,正是她的航班登舰的时候。

可惜了,一只最大的肥羊真的没宰成。

祁琅哀怨叹一口气,背上沉甸甸的包站起来,对梅尔示意了一下,对林绝克里斯说:“行了,我们走了。”

到了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叮嘱的,两人深深看着她,千言万语只浓缩成一句话。

克里斯:“别浪,别搞事。”

“…”林绝默默把那句“保重”咽了下去,心想果然还是克里斯司长更言简意赅。

祁琅表情也是一言难尽,她挥挥手:“我尽量,走了。”

乘客们排着长队通过阀门走进停机坪,克里斯林绝站在外面,遥遥看着祁琅的背影消失。

“我知道我不用担心,可又总是忍不住担心她。”

克里斯突然出声,轻轻的声音像是呢喃自语:“我有时总觉得她像一个孩子,充满着好奇心,天生追逐着新鲜未知事物的刺激和危险,这让她充满奇异的魅力,有时候可爱地让人想笑又心软,有时候动容地让人不能自已,有时候又让人无法不去担忧和心惊,甚至是…”嫉妒。

最后两个字被碾碎在他嘴角,无声无息,但是这难得的异样,也足够林绝转头看向他。

林绝看着克里斯没有表情的侧脸,心中微微一动,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阿诺德曾经对我说起过她。”

他不期然地想起那天,当那个从来桀骜高傲的青年醉醺醺瘫在酒桌上,紧皱着眉,不甘不愿嘀咕着梦话。

“他说,她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林绝平静说:“他还说,她,是天生的王者。”

……

白学林眼看着祁琅走进停机坪走进商务舰,眼看着那艘舰船喷出紫红色的燃料,如一头苏醒的庞然巨兽,缓缓升空,脱离地表冲破大气层,最后飞往遥远的太空。

直到那艘战舰连影子都没了,他还没有接到任何一个命令,先生还静静站在那里,无声无息地,像是根本没来一样。

可不就跟没来一样吗,白学林心想,这赶着时间来,还特意带了不少好东西,结果就在这儿杵着,眼看着一波波送行的人来,直到人走了都没冒个泡。

有这工夫,还不如留在帝曼街再多接几个大单子,自从帝曼街拍卖了基因药之后,就更成了各大贵族争相捧着的大户,声望更上一层楼,他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结果先生叫了他来,就在这里杵半天?

想撩我的都被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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