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完了,算账的来了,祁琅眼神飘忽,咳嗽两声强作镇定:“这个倒也不必,帝曼街的风格我还是……”

“你去吧。”

珀西言简意赅:“他们带炮了。”

祁琅:“……”

艹!有必要吗?!她就问有这个必要吗?!

第四十六章 (一更)

祁琅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

不, 她觉得自己要被人弄死了。

借着光影在暗巷的角落里里捅死第三个刚才蹭过来要刺杀她的人,祁琅把他的兜帽掀开, 嗯,果然不认识。

她又把尸体扒一遍, 找出来源能枪两柄、匕首小刀几把,甚至还有几个长筒型的手榴.弹。

祁琅蹲在那儿把一地的东西都摆弄一遍,确定上面没有任何家徽和身份信息,

所以到底是谁要搞死她呢?谁,是谁, 如此残忍、血腥、丧心病狂地,要对她这样一个柔弱美丽的小公主下手呢?!

祁琅长叹口气, 站起来把尸体往角落里踹了踹, 拢了拢披风重新走到街道上,但是还没走几步又感觉身后有人在跟着。

她顿住脚,往周围打量一圈,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 看不出一点异常。

这一波一波的没个完了, 这哪儿受得了。

祁琅挠挠头,压了压帽檐尽力顺着人流走,毕竟他们还不敢公然在大街上杀人。

宗政这家伙儿, 非得专门出来吃个饭, 大食堂凑合就一顿不行吗?食堂大叔放盐食堂大妈她掌勺它不香吗?一把年纪了还当自己是个宝宝, 还得人哄, 我呸!都是他的锅, 要不是他这么多屁事儿她至于出来被人盯上这么——嗯?

祁琅突然在路过转角一家装潢优雅的咖啡店时突然顿住,她站在透明的橱窗前往里看了看,甚至用手在玻璃上抹了一把,确定自己果然没看错。

咖啡店里,贝芙娜正挂着营业笑容,对面坐着美艳风情的奥菲利亚,她门旁边还有一对年轻的姐妹花。

贝芙娜和奥菲利亚,这俩人怎么凑在一起了?

祁琅看着那对姐妹,隐约有点眼熟,不过这不重要,她在看见奥菲利亚的时候就是眼神一亮。

说曹操曹操就到,刚想找个挡箭牌挡箭牌就自己长腿颠颠跑过来了。

她点开光脑通讯:“…阿诺德,帮我快递个东西过来…到航海街三号路后巷,越快越好。”

那边传来阿诺德警惕的声音:“你要这东西干嘛?”

“救命。”

祁琅言简意赅,在阿诺德还要说话之前果断挂断了通讯,留白最是美妙,要不然阿诺德肯定怕她搞事不给她把东西送过来,那她还怎么报仇雪恨?

祁琅推开门,伴随着悠扬轻缓的音乐声,自自然然走到四人旁边:“呀,这么巧。”

四人抬头看见她,都是一愣。

君家姐妹好奇地看着她,奥菲利亚眼神颇为复杂,贝芙娜惊讶地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说今天要请人吃饭吗?”

“这个故事有点复杂。”

祁琅长叹一声,非常自然地在奥菲利亚旁边坐下,紧紧贴着她。

对面贝芙娜身边空着,她非来自己这边坐,还靠得这么近,奥菲利亚很是不自在,往里面缩了缩,结果祁琅就像跟屁虫似的也跟着她往里蹭,直把她挤的都快变形。

“…”奥菲利亚皮笑肉不笑:“蒂安殿下,您不挤吗?”

“是有一点。”祁琅大度地安慰她:“没事儿,你胖得不是很明显,我勉强一下也没关系。”

奥菲利亚:“…”我谢谢你大爷!

外面的狙.击手试图瞄准祁琅,但是祁琅凭借风骚走位死死缩在奥菲利亚旁边,无论什么角度都会伤到奥菲利亚。

总不能刺杀个人还伤到自家未来主母,狙.击手只能遗憾地放下枪等待祁琅出来。

几人还没对祁琅的不请自来表示惊讶,人家已经坐下,还非常自然地叫了咖啡。

眼看着贝芙娜没有异议,奥菲利亚黑着脸也没有说话,君家姐妹对视一眼,也只能默默认了多插进一个人。

贝芙娜早就不耐烦这次客套无聊的下午茶了,见祁琅脸色深沉,她浑身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个男人?长得帅不帅,脾气好不好,是你新找的小白脸吗?”

君家姐妹同时一窒,妹妹君欢瞪大了眼睛,悄悄拽了拽姐姐君清的袖子,挤眉弄眼:蒂安公主不是喜欢哥哥吗?什么时候出去有小白脸了?

君清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来,轻微对妹妹摇了摇头,君欢扁着嘴不敢再搞出动静,但是悄悄竖起了两只耳朵。

“长得倒还行吧,就是年纪大了点,性子也不好,太傲气,屁事儿多,不好调.教。”

祁琅用一个老辣渣女的娴熟语气,对贝芙娜抱怨着:“他这个人啊,一点都不大气,上次我不过和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他就生气了,非要和我吃饭,还威胁我,你说我这一天天的日理万机,哪有功夫和他磨叽,一点都不懂事。”

听了祁琅的话,一个高傲任性小心眼的高龄小白脸立刻就在贝芙娜心中塑造了起来,她点点头,不赞同说:“这的确不太懂事,你得给他点教训,不能让他仗着宠爱肆意妄为。”

“唉,算了,谁让我是个负责任的人呢,我自己选的,骄纵一些我也认了。”

祁琅宽宏大量地摆摆手,无奈中夹杂着一丝宠爱:“他说想吃饭,那就吃呗,但是我当时实在是太忙了,我就跟他说过几天我请他吃,他还不好哄,又得要烛光晚餐,又得要烟花表演,估计还得要我伏低做小的说甜言蜜语,唉,男人啊,就是这么麻烦的生物。”

“天,你也对他太好了吧。”

贝芙娜惊呼一声,动容地看着祁琅:“我没想到,你对男朋友居然这么温柔体贴,我真是看错你了。”

祁琅谦虚说:“这也没什么,谁让我就是这么一个善良的人呢。”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贝芙娜也是颇为感慨:“我一直以为像你这种牲口谈起恋爱来也注定是丧心病狂的渣女,但是我错了,你大概所有残存的人性都加在谈恋爱的技能点上了,真好,你这样,我也不用担心你变成老太太都嫁不出去了,那样还得白蹭咱们欧格拉家几十年的粮食。”

祁琅:“…”

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若无其事地说:“你现在知道误会我了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贝芙娜点点头,又不解问她:“那你怎么不去和他吃饭,来我们这儿干嘛?”

祁琅能说是因为有人刺杀她可算有借口不去那老男人的鸿门宴了吗?她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迟疑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贝芙娜不明所以:“怎么了?”

祁琅小声说:“有人要刺杀我。”

几人大惊失色:“什么?!”

“我怕去了,那些刺客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也给弄死了。”祁琅继续说:“所以我看你们在这儿,就赶快来躲一躲。”

贝芙娜本能地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她皱眉琢磨这话,君清表情一言难尽,奥菲利亚面无表情:“所以你就不怕他们把我们也给弄死是吧?”

一语道破天机,贝芙娜瞬间瞪大眼睛,尖叫:“蒂安你个混蛋——”

祁琅机智地提前捂住耳朵,虚伪地安慰着:“没事儿没事儿,他们不敢对你们下手…别,别摔盘子…别激动,啊,我的咖啡啊——”

君欢一脸惊恐,奥菲利亚呵呵冷笑,君清看着暴怒跳脚的贝芙娜和好整以暇的祁琅,忍不住轻笑了两声。

祁琅转过脸看她,君清对她微微一笑:“见过蒂安殿下,我是君清,这是我妹妹君欢。”

一听她的介绍祁琅就想起来了,这不是君朔的姐妹吗?

君欢看着祁琅恍然大悟的表情,不敢置信:“蒂安殿下忘了我们了?”

君欢是真的惊讶,以前蒂安公主爱慕她哥,连带着对她和姐姐也颇为热络,小半年前还特意召见她们,这段时间宴会不断也打过照面,怎么就忘了她们了?

真的假的?不会又是新一种欲擒故纵的方法吧?

君欢想起以前蒂安公主对哥哥那疯狂的劲头,不仅没放下心来,反而更是害怕她整出什么新的幺蛾子来。

“君欢!”

君欢年纪小,性子单纯,君清却不是,听见君欢的话,她当即就皱起眉,轻斥了她一声,转头对祁琅歉意说:“她在家被宠坏了,口无遮拦,但是她绝没有别的意思,请您不要生气。”

祁琅也看出来了,事实上对比以前原主胡作非为的劲头,君家姐妹这样的态度已经很客气了。

“没事儿。”

祁琅摇了摇头,叫了两杯果汁放在君家姐妹面前,坦然说:“以前我也不懂事,做了很多出格的事,给大家都造成了困扰,过去的事也不好再提了,只是请两位小姐放心,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君家姐妹闻言惊异看着她。

君欢还有点不相信,但是君清看着祁琅坦荡的神情,却意识到她不是以退为进,而是真心的,真心地放弃再纠缠君朔。

君清脸上的笑容因此而更加真挚,她真心实意说:“蒂安殿下,您能放下,真是太好了。”

“那些黑历史就不要再提了。”

祁琅端起咖啡杯,与君清的杯子撞了一下,哈哈大笑:“虽然我觉得你弟弟也许这辈子都不想看见我,但是你至少可以转告他,下次回帝都述职的时候就不用再躲着我了,那只会让别人看笑话,君家向来是欧格拉皇族看重而信任的左膀右臂,这种亲密的关系不应该因为我和君朔之间那些年少轻狂的误会而杯蒙上阴影,你说对吗?”

“您说得对,蒂安殿下,我很高兴您能这样想。”

君清郑重:“我会将您的意思转达给父亲,君家对皇帝陛下和皇族的忠诚毋庸置疑,我要代我的弟弟君朔向您道歉,他也曾对您有过失礼的时候,等有一天他回帝都述职我会要求他亲自来向您道歉。”

“不用不用。”祁琅爽快挥挥手:“我也有错,过去的就要它过去吧。”

奥菲利亚冷眼看这狡猾的女人三言两语就和君家达成了和解,在君家大小姐心中留下了一个颠覆般的好感印象,装模做样伸着手举着咖啡杯,恨不得一脚踹开自己这个人形障碍物和人家亲亲密密坐在一起。

呵,女人。

不,应该是,呵,牲口。

奥菲利亚听着她们热乎乎的客套话,被挤得几乎要质壁分离了,忍无可忍站起来:“蒂安殿下,能不能借过一下,我想去个洗手间。”

“正好,我也要去洗手间。”

祁琅一听,立刻放下杯子,亲亲密密挽着她的手臂:“走,奥菲利亚,咱们一起去。”

奥菲利亚:“…”

你是小学生吗?还非得手拉手一起去上厕所?!

“哦的,对了。”

祁琅从兜里摸出来一个首饰盒一样的盒子,随手扔到贝芙娜面前:“你让我带的项链,给你拿过来了。”

贝芙娜一脸懵,她什么时候让祁琅带项链了。

奥菲利亚没注意两人的话,她一门心思在如何拒绝和祁琅一起上厕所上,婉拒着就要坐下:“要不我过——”

“走吧奥菲利亚,别害羞啊,咱们谁跟谁啊~”祁琅一把拽起她,像是没看见她僵硬的表情,活像一条脱肛的野马撒欢拉着她就往厕所横冲直撞。

奥菲利亚:“…”

谁跟你谁啊?!话说清楚了咱们到底谁跟谁啊?!

奥菲利亚面瘫着脸生生被拽进洗手间,她以为这就结束了,结果当祁琅步伐不停还拽着她要往里面的厕所隔间走的时候,她终于不淡定了:“你干什么?还往里走干什么?”

“你小点声。”祁琅捂住她的嘴,悄悄说:“外面一会儿有人,看着影响不好,咱们里面去,办事儿方便。”

这他妈听着跟要去偷情似的!奥菲利亚死死拽住门栏,却还是被祁琅一根根掰着手指头拽进隔间里。

祁琅一进去二话没说就开始脱衣服,边对她说:“你们是不是刚逛完街?买了什么衣服快拿出来瞧瞧,我要裤子,行动方便。”

奥菲利亚快被她这行云流水的动作整窒息了:“你脱什么衣服?!我买的裤子凭什么给你?!”

“谁让你老公要弄死我。”

祁琅理所当然地说:“夫债妇偿,你不给我,我就弄死你!”

你个欺软怕硬的牲口你还挺骄傲!是不是还得给你胸口挂一朵小红花?!

奥菲利亚呵呵了:“之前秋宴上就是你搞了鬼,害得他计划泡汤白搭进去好几个家族,之前拍卖会又是你作妖,让他又白白搭进去上百个亿,他不杀你泄愤就不是他了。”

“而且不是老公,是未婚夫。”

奥菲利亚很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忍气吞声从空间戒指里摸出来一套款式简洁的衣裤甩她脸上,却强调着纠正。

祁琅迅速换上衣服,求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奥菲利亚淡定地回答:“区别就在于,老公死了叫丧偶,未婚夫死了叫可以赶快换个新的未婚夫。”

真是最毒妇人心,祁琅对她比了个大拇指,活动了一下手腕:“来吧,我该打晕你了。”

“等一下。”

奥菲利亚从手包里摸出来一支口红,拽过祁琅的手心摊开写了一个地址:“之前大皇子从军械科研部以私人名义秘密购置了一批新式武器,打算到时候一起带回东北军区装备私军。数量很大,地址就在这个位置,所以,你懂的吧。”

祁琅看了看那地址,抬头真诚地对奥菲利亚说:“我大皇兄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奥菲利亚异常坚定:“还没娶——”

奥菲利亚话还没说完,祁琅已经一手刀砍在她后颈上,拖着她的手臂把她随便放到一个角落,拍拍手开开心心地走人了。

她压低帽檐一路从后门走出咖啡馆,绕过后巷在走到约定好的位置,一个指头大小的微缩飞行器托着一个空间纽停在那里,祁琅把空间纽拆下来,飞行器上响起阿诺德的留言,语气很是语重心长:“你不要激动,这个东西只是给你威慑保命用的,能用枪和匕.首解决的问题不要闹得太大,要不你先回来避避风头过几天——”

“咔嚓——”

祁琅一脚把微缩飞行器踩碎,最后的信号戛然而止,她淡定地召唤小奶音:“来吧,这个坐标,传送吧。”

难得被这牲口想起来的小奶音却恨不得自己永远没有存在感,它噫呜呜噫伸出渴望的小jiojio:“我能拒绝吗?”

“吃饱了能量不想干活。”

祁琅似笑非笑:“你觉得行吗?”

小奶音:“…嘤嘤嘤。”

眼前光芒一闪,祁琅出现在坐标位置,这是一座小丘的高坡,往下俯瞰就是一片下陷的平原谷地,被用铁网和地雷严密地围了起来,远远可以看见里面一座座军火库,平坦的营地中央停着各种地表飞行战舰和机甲。

太阳已经渐渐落了下去,大皇子对这里的军备物资很是看重,严命夜晚除了外围巡逻的私军不准有任何人停留,所以此时营地里空空荡荡。

祁琅找了个好位置,把空间纽里面的大炮放了出来。

这是她上次从秋宴后山的物资里缴获来的,之后直接交给阿诺德进行了一些改进,现在的暂时只能算是试验品。

上次宗政敢用炮威胁她,她可一直记在心里,本来是打算这次去宗政鸿门宴的时候拿出来和他好好讲讲道理,结果大皇子这么不识趣,那好吧,都是亲兄妹,好东西当然要让好哥哥先享受一下。

祁琅跪坐在炮位上,计算着风速和距离,对准营地里的军火库调整着角度,小奶音还在脑子里嘤嘤嘤,转着圈苦口婆心劝她:“你不能冲动啊,你这样大皇子会暴怒的,他会和你不死不休的。”

祁琅不为所动,小奶音哭得更大声了,转而从道德的高度上对她进行指责,试图唤醒她的良知:“你怎么能公然违法乱纪呢,你忘了你的身份了,你可是一个光荣的少先队员啊!你忘记你在红旗下发的誓言了吗?打炮一时爽,事后火葬场,你要为你的一生负责啊,多少人就是因为一时冲动就进去了,老婆…老公也改嫁了儿子也改姓了——”

“够了。”

祁琅深沉说:“不要再说了,我的心已经很难过了。”

“…”小奶音看着大炮上泛起的莹白色源能攻击预备:“你的难过表现在哪儿了?”

“别这么说。”

祁琅看准时机,用力按下按钮,炮口骤然爆出耀眼的明光,巨大而强烈的能量波划破天际,狠狠击中远处一座巨大的军火库,随即轰然的巨响惊天动地——

爆炸的火光如火烧云席卷翻涌到天幕上,强横的能量波将周围十里的树木直接拦腰折断,祁琅撩了撩自己被劲风吹成杀马特的造型,在小奶音无言以对的注视中,沧桑吹一口气:“那些年,谁还不是个天真无邪的宝宝呢~”

第四十七章 (二更)

悠扬的小提琴声环绕在空气中, 朦胧暧昧的灯光下,正是晚餐时分, 餐厅里是一桌桌轻声谈笑的客人们。

帝都最高的旋顶餐厅中,宗政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第三次抬起手腕,看着光屏上显示的时间。

很好,他那答应请客的客人,已经迟到两个小时了。

宗政脸色不置可否,但是餐厅经理却噤若寒蝉, 他绕过那一桌桌气氛暧昧的情侣们,小心翼翼来到这个静谧宽敞的角落, 恭声询问:“先生, 现在上菜吗?”

这已经是鸽的明明白白了,他觉得在先生把那位不识相的小姐收拾了之前,还是得先吃个饭填饱肚子。

“不用。”

宗政慢条斯理:“再等一等。”

经理心说再等一等,就得吃成夜宵了, 不, 照这个架势,说不定都得变成明早的早餐了。

经理心里吐槽着恭敬退了下去,宗政安静地坐在那里, 目光淡淡划过那些举止暧昧的男男女女们, 转而遥遥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大厦和人来人往的大街, 修长的手指握住瓷白的杯壁, 指腹慢慢摩挲着上面的花纹。

他倒要看看, 她能拖到什么时候。

有本事,她就一晚上不给他来通讯,这样明天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做一些事,让她知道三番两次地戏弄他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他这样想着,突然手腕处光脑一阵震动,屏幕跳跃着熟悉的号码。

他静静凝视那闪烁的屏幕一会儿,接通通讯,对面那边是熟悉的呼吸声,她像是在快速地移动,气息很急,夹杂着各种混乱嘈杂的声音。

宗政眸色渐浓,像清水中慢慢泛开的墨色。

“祁小姐。”

他温声细语问她,听不出一点怒气:“我如果没记错,我们约的是晚饭,而不是宵夜吧。”

祁琅很愧疚:“宗先生,您听我解释哦。”

“我不需要解释。”

宗政很好脾气说:“我就是想知道,您还有多久能到。”

祁琅回头看了看身后树林里那一队队全副武装凶神恶煞的私军,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复杂。

“你知道的,女人总是有事业的,应酬非常麻烦。”

祁琅像任何一个分.身乏术的霸总应对着娇纵要人陪的女朋友一样,忧愁地说:“现在这些人穷追不舍,不让我走,我也很为难。”

“所以…”

宗政轻笑一声,低沉的嗓音漫不经心:“您是要鸽我啊?”

这语气听着…简直和“你是想死啊”一模一样。

“我很抱歉。”

祁琅在某人黑化之前果断说:“但是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的。”

宗政从她手里就没收到过什么正经礼物,最值得回味的就是那个至今都让帝曼街名誉遭到质疑的“漏洞装”,所以这一刻即使这个小骗子语气如何激昂澎湃他也没有任何期待的感觉,只慢慢“嗯”了一声。

“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啊。”祁琅不高兴了:“现在你该问我我送了什么。”

“好吧。”

宗政叹一口气,敷衍而波澜不惊:“您要送我什么?”

祁琅再一回头,估算着弹药库和后面能源库被炸开的时间,默数十几秒钟,果断说:“你往东边看。”

宗政漫不经心往东边投去一瞥,几乎就在他转过头去的下一刻,轰然的巨响伴随着火光映红了半边苍穹。

餐厅里所有人都呆住了。

“那是什么?火烧云?”

“天,是地震了吗?还是火山喷发了?”

“我看见帝都防空能源层亮起来了,是哪里发生的爆.炸?”

他们大呼小叫着,纷纷冲到窗前,隔着明净的落地窗对着那天边绚烂瑰丽的色彩议论纷纷,同一时刻,数不清的人也像他们一样从家中、从餐厅中、从办公室的窗户中探出头来,兴奋又恐惧地指着天幕,无数信息流在空中交汇,亿万万人同时谈论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他们争论着、猜测着、嘈杂着…

宗政慢慢往前,他看着那凄艳灿烂的余霞在滔天的火光中升腾,那缤纷瑰丽的色彩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冲撞、撕裂、炸响,像是世上最盛大夺目的烟火。

“好不好看?”

光脑那头,是她还带着气喘的,笑嘻嘻的声音:“我送给你的烟花表演,是不是超级刺激。”

宗政总是能轻易接上她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但是这一刻,很奇异的,他居然陷入了沉默。

那一刻,他脑子里划过很多东西,又像是一片空白。

“嗯。”

好半响,他才低低应了一声,声音带着不知名的笑意:“很好看。”

无论她真心还是假意,无论她是敷衍还是刻意,但是他都觉得,这很好看。

好看到,让他的心脏都是微微发烫,有一些出乎意料的满足,更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渴望。

谁不想让烟花为自己而灿烂?不想让火焰为自己而温柔?不想看夜空中的明珠垂眸,美丽的光芒只凝视着自己?

直到这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或许他真正想要的,比原来他以为的更多。

……

祁琅一石二鸟,又气死了大皇子又敷衍好了宗政,美滋滋地带着装备回了家,打算洗洗早点睡,明天起来又是一条好汉,继续和大皇子那些蠢货斗智斗勇

——然而她前脚进门,后脚就被笑眯眯的总管先生直接提到皇帝的书房。

祁琅走进门,就见皇帝坐在书桌后的大椅子上,书桌上摆着一个大光脑。

祁琅心想自己刚搞的事,又是通过小奶音传送的,皇帝再怎么牛逼也得明天才能知道吧。

所以她挂上了孝顺好女儿同款微笑,假惺惺说:“父皇真是日理万机,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皇帝没搭理她,只是平静地念着光脑上刚传过来的信息:“帝都地表守备军瓦尔罗将军向我传来请罪书,已经严令守备军对军火库爆炸原因排查到底,情报局也将协助调查,总司令连夜向我发来问询是否有敌人间谍潜入作案,最高统帅部也向我提交了帝都封锁检查的行动报告…”

祁琅心想,我也是个能惊动最高统帅部的女人了,居然还有一点小膨胀。

皇帝按部就班地念完,对祁琅说:“你有什么想法?”

祁琅挠挠头,试探着:“我觉得大皇兄太过分了,居然背着您搞那么大批的新型军火,这是要干嘛?啊?要挑衅您的权威吗?他简直嚣张的要上天了,这种事情必须坚决杜绝到底!”

皇帝点了点头,拿过旁边的枪:“你还有别的想法吗?一起说了吧,要不以后也没机会了。”

祁琅二话没说,“扑通”一声干脆利落地跪下了,异常娴熟地就开始哭嚎:“爹啊——我错了——我犯了每个女人都会犯的错,我后悔,现在就是后悔——”

皇帝冷眼看她惺惺作态:“我看你现在挺猖狂啊,是不是觉得我没有证据就收拾不了你了?”

“那怎么会。”

祁琅吸了吸鼻子:“您收拾我还需要证据吗?说干就干说磋谁就磋谁不一直都是我大欧格拉的优良传统吗。”

“…”皇帝:“你可真是个大明白。”

祁琅谦虚一笑,眼见着皇帝又要拿枪顿时急了:“咋又拿枪啊,我这不都坦白从宽了吗,难道还不给人家一个改邪归正的机会嘛。”

皇帝把枪直接往她身上砸,祁琅手疾眼快接了下来,才发现这不是枪,而是一个枪型打火机,造型很是高端华贵,一看就很值钱。

皇帝说:“滚吧。”

祁琅美滋滋想这果然是她亲爹,她假模假样松一口气,站起来刚要再嬉皮笑脸几句,皇帝已经自然地吩咐总管:“东西给她收拾好了,直接送上空间站,去南边最远的边境,能有多远有多远,战场能有多热闹就要多热闹。”

祁琅:“???”

我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蒂安,你去吧。”

皇帝和颜悦色对她说:“要么我死,要么你死,总会有一天,咱们父女俩阴阳相隔能再见面的。”

祁琅:“…”

爹,牛逼,您才是真的大牛逼!

第四十八章

祁琅垂头丧气坐在候舰室, 在她身后透过明净剔透的巨大玻璃,是一艘艘如庞大巨兽般蛰伏着的太空民用舰船。

她周围都是等待着一会儿上舰船的乘客们, 在这个时代太空舰船已经很普及的远距离运输交通工具,就像她上辈子的飞机一样, 人们通过乘坐太空舰船旅行、办公、回家,哦,当然还有像她这种,前往边境交战区为守护帝国伟大边疆而奋斗的有为青年。

十三个小时前她炸了大皇子的私军军火库,十个小时前她回了皇宫并向她尊敬的父皇陛下勇敢地承认错误, 五个小时前她就被直接提到这里,脸上被糊了一本军官证和一个空间戒指, 被要求乘坐一个小时后通往南域的远程舰船去一个她听都没听说过的星球服役。

很好, 这很亲爹。

她旁边正好是要休假旅行的一家人,年轻父母带着一对鼓着包子脸的兄妹俩,小妹妹奶声奶气的咯咯笑声就没断过,一家人亲亲热热欢声笑语, 而她孤零零坐在旁边, 唯一背着的个包还是刚才路上自己觉得空着手太不合适了自己给自己买的。

祁琅看着那个抱着机甲模型叉着腰的小屁孩儿哥哥,又看着那个温柔给他擦嘴角巧克力屑的美妈妈,心里酸溜溜的想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祁琅哀怨地叹一口气, 不信邪地再次往自己仅有的空间戒指里看。

这爹真不靠谱, 说好地给她打包行李, 结果打包个屁, 她戒指里只有两套秋季和两套夏季上尉军装,一个新的光脑和身份证明,上面写着她新的身份:蒂安.艾肯尼,帝都星周围一个一等大星球尼维星文职部门调派过去的,将在南方军区第九军任职上尉军衔。

祁琅把那戒指翻来覆去的看,也没找出其他的东西,所以她遗憾地发现自己现在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居然只剩下之前皇帝砸过来的那个打火机,没法子了,看来等将来吃不起饭了就只能把上面的皇家徽纹给磨掉拿出去卖,看着还挺值钱的,那应该还够她再花天酒地些日子…吧。

呜呜不行,真是越想越委屈,无助,想哭。

祁琅正沉浸被全世界所抛弃的绝望中呢,远远从入口走进进来两个身影,祁琅眼前一亮,站起来哽咽着说:“莱斯,梅尔,你们终于来了,我好想你们。”

贴身女侍卫梅尔和副侍卫长莱斯一路紧赶慢赶地来了,莱斯一看她就深深叹一口气,表情中写满了对熊孩子管教无力的沧桑和无奈。

“公主殿下。”莱斯问她:“凭借一己之力险些让帝都星进入备战状态,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

想撩我的都被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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