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萧锋凝视着祁琅,直到她纤细的背影被大楼挡住,他才收回视线,双手撑着额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那个命令。

按照他原来的想法,最万全的把握当然是斩草除根。

但是也许是那天父亲和小外甥的态度给他造成了影响,也许是蒂安公主这个人就是有毒,反正他真的就鬼使神差地放弃了原定的计划,决定保住蒂安公主的性命。

他的理智在抗拒,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应该这样做。

虽然某种程度上来说,被废除源能被迫放弃继承者资格,似乎也没比丢掉性命好到哪儿去,但是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总归是保住了性命,好歹是得到过陛下厚爱的帝国公主,即使她棋差招被逐出继承之战,皇帝陛下想必也会护着她留条性命,到时候嫁出去,荣华富贵平安生,未尝不是另种好的选择。

萧锋遍遍这样告诉自己,他告诉自己这次只是看在蒂安公主与萧家的关系上心软了次,人总是会有情感战胜理智的时候,这并不是不可原谅。

他拒绝去想更深层的原因。

他相信三皇子,他相信三皇子会取得最终的胜利,就是这样。

“长官。”

副官的声音传来:“东北军区的特工已经潜入了大楼和飞船,掌握了机密要道,各个地区的炸.弹也已经安装完毕,”

“嗯。”

萧锋说:“我们的人手呢?”

“也已经就位了。”

副官说:“各个交通要道、军营路线都已经安排妥当,声令下即可行动。”

“很好。”

萧锋叮嘱:“记住,我们是目的是制造混乱、延迟南方军区救援,尽量减少无辜伤亡,绝不能在居民区下手。”

“是,长官。”

“还有…”

萧锋沉声说:“定要把蒂安公主活着带下来,如果东北军区的人想要杀人灭口,定要阻止他们,我们只需要蒂安公主失去继承权,帝国公主绝不能死在我们手上。”

“明白!”

通讯断,周围片死寂。

萧锋回想着整个计划的流程,由东北军区负责刺杀和爆破,西北军区负责短暂控制交通要道并延迟救援,双方合作,只动公主不动南方军区,绝不会削弱南方军区的力量,把局面控制在刚刚好的分寸上。

这样即使之后皇帝陛下震怒,但是那时候蒂安公主已经失去价值了,而两个最有实权的皇子共同分担罪责,显然结果也只会大事化了,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其实萧锋心里仍有顾虑。

东北军区的积极出乎意料,主动承担最危险的任务不说,就连他要求的保住公主的性命,恨蒂安公主入骨的李伯塔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事出反常即为妖,但是已经走到这步,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东北军区也搞不出什么幺蛾子了。

萧锋压下那点不合时宜的不安,转过头,正看见那艘军用远航飞船不知何时已经徐徐升起,像头冲向苍穹的巨兽。

他的瞳孔倒映着它巨大的虚影,仿佛能看见那个女人站在落地窗前,笑嘻嘻地瞭望着下面的风景。

她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

也或许,也可能,如果有另个时空,她真的会成为位优秀的君主。

那刻,不知为什么,萧锋突然觉得压抑得厉害。

他在做件不定正确的、甚至可以称为卑劣的事。

但是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权力就是这么肮脏,这么卑鄙、满是罪孽和鲜血,弱肉强食、不择手段,这就是权力的法则。

萧锋这样对自己说着,然后摘下通讯器放在手边,盯着上面显示的时间分秒流逝。

他心情莫名地躁动,就好像出门时忘了带钥匙,心率加速,跳动的神经牵动着额角的青筋都在轻微地撕扯,他揉了揉额角,有些烦躁地拉扯开整齐的领带,解开系到最上面的风纪扣,解开了束缚后呼吸更是流畅,他深深吸口气——

“轰!”

轰然巨响骤然从对面升起,诺大的停机大楼瞬间坍塌成废墟,惊恐的尖叫和凄厉的惨叫瞬间响彻天空。

萧锋猛地抬起头,眼看着那之前恢弘巨兽般的远航战舰瞬间化为个巨大的火球。

他死死盯着它,盯着它的每个角落,等待着个小小的黑影弹射而出。

但是没有。

爆.炸的轰鸣撕裂开天际,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那火球如天降的陨石轰然坠下,砸在远处的座高山上,瞬间把那座高大的山峰拦腰轰断,遮天蔽日的灰尘倒映在每个人的瞳孔里,天天动地的回响几乎把耳膜撕裂。

没有逃生舱。

为什么没有逃生舱?!

萧锋猛地拿起通讯器,还没来及的质问,就听见那边副官的大吼声:“长官!东北军区这群混账们联合了卡尔曼国,他们联合了卡尔曼国!现在繁华街区到处都是他们的埋伏,艹!这群狗娘养的,他们攻向了南方军区总司令部!他们——”

萧锋瞳孔缩,这刻,所有的点都在他心里串成了线。

这是个圈套,这是卡尔曼的圈套!

怪不得东北军区这么积极主动,对切要求都答应得爽快,因为他们早已经暗与卡尔曼勾结,帮助卡尔曼特战队偷渡,打算把这次的刺杀的锅扣在卡尔曼头上,这样他们把自己摘出来,而毫不知情的、负责扰乱和拖延的西北军区,明面上就会成为与卡尔曼勾结配合的罪魁祸首。

东北军区打得好算盘,可是卡尔曼的算盘打得更好——他们不仅解决掉蒂安公主,还要在西摩尔把事情闹大,给圣利安个下马威。

混账!东北军区那些引狼入室没脑子的混蛋!

萧锋死死咬着牙,对着通讯器厉声说:“现在调集所有军队,协助南方军区剿灭卡尔曼残余势力,不计代价,不计伤亡,不计成果!西摩尔绝不能丢!南方军区总司令部绝不能丢!否则我们即使万死也不能谢罪!”

那些传来副官沙哑的应声,萧锋遥控指挥着局面,副官喘着气回答:“第六街区清理成功…第三街区民众撤离完毕,机甲战队进入…左右夹击,南方街区从对面接应…人来了,看见了,对方指挥官是…天!我是看错了吗?!望远镜,望远镜拿给我…”

萧锋不知道自己颇为沉稳的副官看见了什么这样震惊,这刻那边突然传来副官不敢置信地声音:“长官您猜我看见了谁,我看见刚才监察团里的军官,他们还活着,他们还——”

“我已经看见了。”

萧锋握着通讯器,看着悠然自得在自己对面位置上坐下来的女人,嘴角轻微抽动了下。

“继续任务,由你指挥。”

萧锋说完这句,缓缓把通讯器挂断,眨不眨盯着祁琅。

她还穿着那身英挺的军装,甚至连领带都还完好地系着,帽檐下垂下几缕雪白的碎发,衬得肤色雪白,唇色如血。

她从兜里拿出张手帕,慢条斯理擦拭手背上的血迹,根根擦拭过白皙的手指,擦过纤细的手腕,连上面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她不说话,萧锋也言不发,空气几近凝固。

祁琅眼皮子也不抬,自顾自地擦着,像是随口问他:“你看,我现在在干什么?”

萧锋冷静说:“你在对我施压。”

“错!”

祁琅冷笑,把把手帕扔在地上,居高临下,不屑说:“傻叉,这叫装逼。”

“…”萧锋无言以对,他扶着额头,半响闷声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们要动手的。”

“不记得了。”

祁琅诚恳说:“反正比你早。”

萧锋没纠结这茬,继续问:“西摩尔的高级指挥官我们都监视着,确定没有个南方军区高级指挥官能提前被作为暗棋布置,你怎么做到这么快组织大反攻控制局面?”

祁琅摇了摇头:“不,你们漏掉了个人。”

“不可能!”

萧锋下意识反驳,随即想到如今的局面,他咬着后牙,隐忍问:“那个人,是谁?”

祁琅沧桑点烟:“这就要从两个月前,那个被我打进重症病房的好战友说起了…”

“…”萧锋字句,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弗里兹·罗德尼!是他!”

“他没有重伤,他没有半身不遂!”

萧锋骤然想到这些日子来,因为所有关于弗里兹的消息都是被揍到凄惨得奄奄息,所有人嘲笑、不屑,但也因此,反而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忽略了这么个高级指挥官的存在。

他握紧拳,不敢置信:“你从我们来的那刻就在算计,你早就算计好了?!”

“唉,也不能这么说。”

祁琅特别真诚:“重伤是真的,半身不遂也是真的,但是还不许人家坐轮椅嘛,实在不行,那不是还有平车可以躺,呼吸机挂,点滴拿,这不是说走就走的旅行嘛。”

萧锋:“…”

“最后个问题。”

萧锋沉默了半响,抬头紧紧盯着她,哑声说:“你明知道有卡尔曼的势力介入,为什么不提前把他们扼杀在摇篮里?你就不怕他们——”

“当然不怕。”

祁琅笑嘻嘻说:“我等这天已经很久了,卡尔曼这两年被联盟收拾得跟鹌鹑似的,现在终于憋不住要来搞事情,那我们当然要给他们蹦跶的舞台啊。”

萧锋愣了下,皱眉看着她。

为什么要放任卡尔曼作乱。

这刻,只能是因为,她需要个借口。

个什么样的借口?

萧锋瞳孔骤然缩,他惊骇说:“你要向卡尔曼开——”

祁琅猛地拳打过去,直接把猝不及防的萧锋打倒在地上。

萧锋只觉得自己鼻梁都要断了,他跪在地上咳嗽着,右脸传来肿胀的剧痛,温热的液体从鼻子里流出来,口腔泛着浓郁的血腥味。

喉咙个劲儿地发痒,他咳嗽两声,生生咳出来两颗牙。

萧锋:“…”

萧锋呆呆盯着那两颗泡在血沫的牙,呆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

祁琅蹲在他面前,肯定说:“别看了,就是你的牙,后槽牙。”

萧锋:“…”

“是不是怀疑人生,是不是三观崩裂,是不是风摇曳?”

祁琅继续说:“没事儿,每个人第次妄想和我讲道理的时候,妄想和我用逻辑说话的时候,妄想套路我的时候,我都会用现实告诉他们,我这个人,是不干人事儿的。”

萧锋:“…”

萧锋整个人都风化了,大脑片空白,语言能力丧失,傻呆呆看着她。

“虽然你这个人顽固不化,但是谁让你有个好爹,还有个好外甥呢。”

祁琅自顾自地说:“我这个人啊,没别的,就是心善,李伯塔已经被炸成空气颗粒污染物了,也算死有余辜;你这个帮凶干的事吧,加加减减,我留你条狗命,小惩大戒,咱们之间就算两清了。”

萧锋终于渐渐回过神来。

他轻轻吞了吞喉咙,咽下满嘴的血,深吸口气,勉强恢复沉着镇定,沉声问她:“你想把我怎么办?”

“你看这个天多蓝,云多白。”

祁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望向窗外,目光沧桑,语气悠远:“其实,我在西摩尔军区总医院,给你留了间病房。”

萧锋:“???”

萧锋迟疑半响:“这两句话,有逻辑关系吗?”

“那里风景优美,空气清新,设备流,医术高超,还有全套高级护理,美貌护士二十四小时喂饭喂水陪床服务。”

祁琅说:“而且,就在弗里兹代上将同志的隔壁,隔窗相望,咫尺之遥,连你们彼此脸上的痘印都能看清,怎么样,是不是光是想想,就心动得不行了。”

“…”萧锋沉默了片刻:“我没有痘印。”

祁琅爽快改口:“痤疮也行。”

萧锋:“…”

萧锋捂着心口,阵咳嗽,咳着咳着,又咳出来两颗牙来。

萧锋:“…”

萧锋颤抖着手捧着自己的四颗牙,这铁骨铮铮的男儿心,“咔嚓”声,崩了。

那瞬间,他悲愤地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字句:“你到底,想怎样?!”

“既然你这么不耐烦,那我就直说了吧。”

祁琅指了指落地窗,干脆利落,言简意赅:“跳吧。”

第九十六章

西摩尔的硝烟燃烧了天夜。

天刚刚亮,弗里兹带着身清晨的露气和血气,迈进西摩尔军区总医院的大门。

刚走上顶楼,就听见声声气十足的哭嚎,哭得那叫个声嘶力竭,肝肠寸断。

“小舅舅!你快醒醒啊——”

“呜,小舅舅!达达不能没有你啊,你快睁开眼看看达达。”

“小舅舅啊——”

嚯,好家伙,小胖子个人,生生把整个楼道哭得都是回响,全立体音环绕的架势。

弗里兹看见病房外还站着几个人,君朔,林绝,凯,还有几个其他区的关系不错的高级军官,在门外低声说话。

弗里兹走过去,边问:“怎么样了?”

“刚从疗养舱里推出来。”

君朔语气波澜不惊:“没疯没傻,还能喘气,听说将来生活还能自理,挺好的。”

众人闻言沉默。

原来,这就可以叫挺好的了。

弗里兹往里看了看,看见病床上木乃伊状奄奄息苟延残喘的萧锋萧代上将,以及扑在他身上摇晃着他肩膀哭得撕心裂肺的小胖墩。

“…”弗里兹看着那张被摇得摇摇欲坠的床,心想难道是祁琅那牲口看没能成功弄死萧锋,就把这小狗腿派出来再接再厉不把人搞死不罢休?

这画面,似曾相识。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弗里兹个神经病都看不下去了,他咳嗽了两声,对小胖墩招招手:“你出来,让你舅舅好好休息。”

小胖墩转过头来,汪汪泪眼看见他,瞬间崩成个湖,放开萧锋,哭嚎着直冲冲撞进他怀里:“小叔叔——你终于回来了,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小舅舅眼闭,不睁,就死了啊~”

弗里兹硬生生承受了这小炮.弹的记重击,那刻,他清晰听见自己刚刚痊愈的腿骨发出声“咔嚓”

弗里兹:“…”

弗里兹身形摇晃了下,口老血涌上喉头,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深吸口气,先是扶着小胖墩的肩膀:“你先起开点。”

小胖墩挂着眼泪不明所以,弗里兹冷着张脸对旁边的主治医生说:“把我的支架拿来。”

“支架给萧将军用上了。”

医生低着头个劲儿地写着病例,随口说:“拐杖行吗?”

“…”弗里兹咬牙切齿:“轮椅,拿轮椅来。”

“行,等会儿给你拿来。”

“刚才说到哪儿了…对,我想起来了。”

弗里兹这才看向小胖墩:“你别害怕,你舅舅没事儿的。”

小胖墩呆了下,反应过来,紧跟节奏继续哭得抽抽的:“真的吗?可是小舅舅看起来伤得很重的样子。”

“真没事儿。”

弗里兹说:“你看我之前不是也跳…摔伤了,我现在也不也好了吗,他过两天就好了。”

小胖墩想了想,却摇摇头:“不样的。”

弗里兹:“有什么不样,样的。”

“不样的。”

小胖墩悲苦说:“你是被踹出去的,小舅舅是脚滑摔出去的。”

弗里兹:“…”

小胖墩说:“老师说过,主动和被动的受力方式不样的;比如你那个姿势落地,断三根肋骨,也许小舅舅换个姿势落地,就要断三十根肋骨了!”

弗里兹:“…”

弗里兹踉跄下,薄唇紧抿,黑气上涌,俨然要黑化堕魔;君朔暗道不好,忙过来解围:“小朋友,你这样想就不对了,你要换个思路想,你看,你弗里兹叔叔是从九搂摔下去的,萧舅舅是从七楼摔下去,这个高度不样,降落的速度不样,重力势能不样,最后的伤势肯定也不样啊,你小舅舅伤得更轻啊。”

“…”弗里兹把攥住君朔的手腕,咬牙切齿:“你他妈到底跟谁波的?!”

“我跟谁都不是波的。”

君朔脸正气,大声说:“我效忠于帝国,效忠于陛下,是伟大的圣利安的忠实子民,正义凛然的帝国军官。”

弗里兹沉默了下,说:“怪不得你被收拾得最少,算你狠。”

小胖墩咬着手指,抽抽地听着,回头看了看,突然悲从心来:“可是我小舅舅身体虚啊,他是职,天天坐办公室,吃肉喝酒,早就是外强干,哪里比得上我小叔叔皮糙肉厚,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他不行的啊——”

弗里兹沉默,君朔沉默,所有人听了都沉默。

外强干这个词…不是这么用吧,不是…吧?

君朔把拉住弗里兹,看着小胖墩,尽量委婉说:“小朋友啊,其实你平时可以少说点话,尤其在外面的时候,尽量不说话,男孩子少言寡语,多酷啊,是吧。”

小胖墩天真无邪:“可是我喜欢说话。”

君朔真心实意:“那你很容易被揍的。”

小胖墩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那我蒂安小姐姐为什么还没被打死啊?”

君朔哑口无言,半响,他也默默流泪:“因为谁也不想当第三个半身不遂躺这儿的人。”

人间真实,何等人间真实。

众人正沉浸在各自低落的情绪,只听病房里阵嘶哑的咳嗽,小胖墩惊喜地冲过去:“小舅舅!你终于醒了!”

萧锋缓缓睁开眼,恍惚地看着天花板。

这天花板可真白啊,比马路牙子还白,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马路牙子那么硬…

之前发生的幕幕在脑海迅速闪过,萧锋心口剧痛,牵动着浑身伤口都疼,他轻轻嘶了声,艰难地侧过头,就对上君朔弗里兹众人复杂的眼神。

“外面…”

虽然知道脸估计已经丢得差不多了,但是萧代上将还是想竭力维系最后点颜面,他轻咳声,强作镇定:“外面,怎么样了?”

“已经处理好了。”

君朔说:“都在掌握之。”

萧锋这才松口气,总算没有成为背上叛国的罪名,也算是不幸的万幸了吧。

他这样想着,就听旁边小胖墩冷不丁又开始哭,哭得撕心裂肺:“小舅舅,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你不要跟小姐姐对着干,我小姐姐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嘛,那就不是个人!我心意为你好,想把你拉出苦海,但是你就不听,就不听!现在好了,躺这儿你就开心了,好好地活着不好吗,你什么时候能懂事点啊?!你什么时候能少让我操心点啊?!”

“不懂事”的二十九岁舅舅萧锋:“…”

萧锋口气岔着,几乎快咳出肺来。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听见外面整齐的军靴声,众人都是怔,回头就看见祁琅带着队亲卫大步走进来。

“艾肯尼将军。”

“艾肯尼将。”

众人纷纷问好,看着她的眼神更多了敬畏。

这两天发生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东北军区和西北军区合伙算计蒂安公主,甚至还把卡尔曼放了进来,结果呢,东北军区李伯塔上将当场化灰,萧锋代上将现在包了个粽子躺在这儿还得说是自己脚滑,脚尼玛滑,谁家脚滑是撞破钢化玻璃从七层滑下去的?!

而卡尔曼精心派遣过来意图引发□□的特派队就更别说了,天的功夫就给收拾得干干净净,昨天民众们还在因为心大厦的坍塌而缩在家里惶惶不安,第二天觉醒来,军队已经护送着基建队到废墟上搞重建了。

民众们非常茫然,卡尔曼国非常茫然,各个军区也非常茫然。

茫然之后,他们就知道,这位长得贼好看总是笑嘻嘻的蒂安公主是多么深不可测了,那绝对是他们惹不起的人物。

祁琅往前走,所过之处屋里的人都不由地撤步让出条路了。

祁琅就这么顺顺利利走到病床前,打量了萧锋两眼,和颜悦色问他:“怎么个情况?感觉怎么样啊?”

萧锋心想,这你不该比我清楚吗?

他平生没有过这么丢人的时候,不是不生气,正相反简直快气炸了,但是他也无奈,自己现在等于是落在了蒂安公主手上,败涂地,个俘虏,根本没有甩脸子发泄不满的资格。

他嘴角轻微抽搐了下,也只能隐忍着,用干涩的嗓子说:“谢谢将军关心,我挺好的。”

“我看也是。”

祁琅打量着他,点了点头,笑了:“你恢复得不错,我就放心了。”

萧锋心头微微松,以为她终于能放过自己,结果就见她扭头特别自然地对旁边医生说:“收拾收拾吧,什么轮椅平车急救舱都带上,我们这就要走了,大半个月的路程呢,万萧将军支撑不住凉半路上可就不好了。”

萧锋骤然惊:“什么?”

“这事儿闹得太大了,央问责,咱们得回帝都星交代,当然要带上萧将军起。”

祁琅说:“你放心,东西都准备好了,什么也不用你操心,每天吃吃喝喝睡大觉就够了。”

不,萧锋点也不放心。

他看着祁琅脸理所当然,显然完全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他大脑飞速运转,终于想到了个借口,连忙说:“本是该如此,但是三皇子殿下之前还传令给我,让我先回西北军区,与三皇子起回帝都星…”

“那不用了,我大皇兄三皇兄都回去,你们直接在帝都星见面就行了。”

祁琅特别爽快:“你放心,我定让你见到他。”

萧锋还要拒绝:“不,将军,我想还是…”

“萧将军。”

祁琅幽幽说:“你恐怕不知道,我们西摩尔星还有十七层高的大楼。”

萧锋:“…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祁琅挑了挑眉,与林绝弗里兹对视眼,彼此眼神闪,暗光浮动。

……

西摩尔的硝烟不过是小小的涟漪,更澎湃的惊涛骇浪却已经由此孕育。

卡尔曼在圣利安南方军区总部意图引起暴动的消息仿佛长了翅膀样迅速传遍宇宙的各个角落,这个明晃晃的侵犯帝国主权的恶性事件瞬间激起圣利安和诸国的千层浪,无数圣利安民众当即开始聚众游行,压力山大的圣利安外交部第时间对卡尔曼严正抗议,联盟元首连夜亲自飞往卡尔曼首都,召见卡尔曼首相进行责问,时间诸国外交局势风起云涌。

而祁琅行人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回帝都星的。

已经是黄昏时分,祁琅扶着大敞的舱门,瞭望着不夜城般的帝都星,微寒的长风撩起她的长发,暗香浮动,她闭上眼,深深吸口气。

已经可以直立行走的萧锋站在她身后,复杂地看着这个不说话时人模狗样的女人,心想她也就这个时候,能有点女人的样子。

祁琅深吸口气:“就是这个味道…”

他看着她动容的神情,心里默默想,终究是个女孩子,个人在外漂泊三年,她还是想家了吧。

祁琅继续说:“奢靡欲望充满着资本主义铜臭味的味道。”

萧锋:“…”

萧锋默默扶住他的拐杖,倔强地站着,不愿意倒下。

祁琅扭头看他,冷不丁问:“你急着见我三皇兄吗?”

萧锋愣,祁琅又补充:“他和大皇兄前两天就前后脚到了,现在就在官邸呢,你想现在就去见他吗?”

萧锋不敢相信祁琅这么好心,他迟疑着:“我…我可以吗?”

“当然。”

祁琅点了点头,特别耐心:“我都跟你说了,我不是囚禁你,也不是要拉拢你,你是自由的,也是自愿的,想干什么完全随心所欲。”

萧锋半信半疑,这段时间他已经见识到了这位公主的各种骚操作,心理阴影面积甚至比心脏表面积还大。

但是再顾虑也总归想赶快脱离这位奇葩公主,于是说:“那请您把我下吧,我可以自己去三皇子殿下的官邸。”

祁琅特别爽朗:“不用!你还伤着呢,我送你去!”

说完不等萧锋说话,她直接大手挥就让战舰往官邸飞去。

大皇子与三皇子别管在各自军区住什么地盘,来了帝都星,就只能规规矩矩住在皇子官邸,两座奢华的庄园正好挨着,从空望去,灯红酒绿,笙歌曼舞,显然正在举办宴会。

萧锋看着那距离地面起码三十米以上的高度,默默往后靠,直到后背贴着墙壁,像张大型贴纸,黏得死死的,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

这个他熟,那天蒂安公主要把他踹下七楼的时候,也是这个套路。

吃堑长智,他已经不是当年天真无邪的他了。

祁琅转过头来,看见萧锋靠着墙死死盯着自己,惊讶说:“你干嘛?不是要下去吗?梯子都给你放好了。”

萧锋愣,这才慢慢挪步过去,就看见长长的悬梯已经铺好,从舱门直铺到地表。

“怎么,你以为我会把你踹下去。”

祁琅冷笑:“肤浅,我是什么人,同样的招数我不会再用第二次,否则我这身傲骨绝不答应!”

萧锋:“…”

这是“傲骨”被黑得最惨的次。

萧锋知道自己说不过她,他已经放弃斗争了,直接抓住梯子,对她露出了个感激的笑容:“谢谢您路的关照,公主殿下。”

“不用客气。”

祁琅摆了摆手:“我说了,你是自愿的,就像这个梯子,你想下去就能下去,你想上来就能上来,绝对从心。”

萧锋暗想,他嫌命长了才会再上这个梯子往公主身边凑,但是脸上表情不变,甚至微微笑,把不以为然的意思藏得非常好:“无论如何,谢谢公主了。”

祁琅不再说话,挥挥手,萧锋最后深深看了她眼,顺着梯子慢慢往下爬。

悬梯在他动作下轻微摇晃,好在他伤势愈合得不错,爬着并不很吃力,没会儿,他已经爬下了大半段,眼看没有多远就能脚踏实地了,他心情终于放松下来,脚步微微顿,不由地抬头看了看祁琅。

祁琅还站在舱门口,直盯着他,见他看来,特别灿烂地笑了下。

大概终于要回了自己的地盘,心情放松,鬼使神差的,萧锋也放下了直以来的戒备,不自禁回了她个笑。

然后萧锋就看见,她边笑着,边缓缓抱出来个单兵导弹…

第九十七章

萧锋觉得今晚的风太冷了, 把他整个人都冻成个傻逼了。

他几乎是木着脸, 看着蒂安公主扛着那个比她人还要高的单兵导弹若无其事地摆弄着, 摆弄着摆弄着, 那个弹头就奇妙地对准了他的脑袋。

萧锋:“…”

萧锋已经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了,他看了看她,沉默半响, 哑声说:“您是在…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祁琅哈哈大笑:“这都被你猜到了。”

萧锋心头刚刚松, 就见祁琅特别自然地把弹道调高,直直对准了下面奢靡华贵流光溢彩的官邸:“这可是双倍□□量的导弹,用在你身上多亏啊, 我肯定是要先让我哥享受享受啊。”

萧锋骤然变了脸色, 他撕心裂肺大吼:“殿下!您冷静点啊!”

“我冷静啊,我特别冷静。”

祁琅笑嘻嘻:“我不是生气,真的,其实我点都不生气,我从来不和傻逼论长短, 因为我知道他们般都蹦跶不了多长时间就凉了。但是这是排面的问题, 他们敢在西摩尔炸我, 我如果不在这帝都星炸他们还回来, 那我的脸往哪儿放, 是不是?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逻辑分明,条理清晰,论据充分——萧锋最服她这点,能顶着张特别真诚的脸, 本正经地胡说道,三言两语就把人忽悠瘸了。

他都被说得晃了下,险些就信了,然后才反应过来。

他深吸口气,沉声说:“殿下,我知道我的立场说这个话不合适,但是请您听我言。无论我们之前有什么恩怨,无论您有多恨皇子们,但是这里是帝都星,是陛下眼皮子底下,您与三皇子为人子、更为人臣,无论在别处怎么闹,在这里闹出来,只会惹陛下震怒,两败俱伤。”

想撩我的都被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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