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西塔尔家族财富雄厚、西克塔司长年纪轻轻又身居高位,前途无可限量,为了避免皇族的忌惮、也为了支持儿子前路坦途,西塔尔族长请求与公主联姻;而陛下膝下众多未嫁的公主中,您是唯一的嫡公主,当然是最出众的人选。所以三皇子与西塔尔族长达成过协议,他极力促成此事,而西塔尔家族则给他以更多的支持。”

他顿了顿,见祁琅没有打断的意思,就继续说:“大皇子殿下当然不能眼看着西塔尔倒向三皇子,所以他要破坏订婚,并且要以此给西塔尔家族一个警告。

他暗示与您关系要好的丽塔公主劝说您逃婚,派人在婚礼上制造混乱,而他又为了避免与我发生正面冲突,提前在皇帝陛下那里找了一个借口将我调走,您知道的:家族里出了岔子,需要我回去看一看。”

“你倒是看得很明白啊…”

祁琅盯着他,凉凉说:“所以,你就顺水推舟了?”

莱斯眨了眨眼睛,突然轻笑一声。

“殿下,也许您怨恨我,但是我不得不说,我其实并没有太多选择。”

他无奈地说:“我曾经旁敲侧击地劝过您,但是您那时对君朔阁下一往情深、对丽塔公主深信不疑、也对这桩婚约厌恶至极,您已经打定了主意要逃婚,我又能怎样?

大皇子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我身后还有我的家族,而我已经在您身边荒废了三年,凭借我一人根本无力对抗大皇子,更何况他已经把一条畅通的退身之路摆在我面前,难道我要不识相的拒绝,而执意为了一意孤行的您,把我和我的家族都搭上?殿下,请恕我冒犯,但是原来的您,并不值得我这么做。”

祁琅静静地听完,饶有兴致地问:“什么叫原来的我?”

莱斯微笑着看着她,碧色的眼睛在阳光中折射出温柔又艳丽的光彩。

“因为那时的您怯弱、柔软、无能,只沉迷于虚幻的爱恋、祈求强者的仁慈和垂怜,只想做一个高贵却脆弱的金丝雀,但是现在的您不一样了。”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若有若无的蛊惑:“我能感觉到,以后的您会带给我很多惊喜、您也终于可以给我我想要的东西,所以我也可以安心地、彻彻底底地臣服于您、忠诚于您、奉献于您,而作为一个合格的、已经选择了效忠的臣子,我发誓,如果是对现在的您,那么无论将来前面是怎样的危险,我都愿意为您去披荆斩棘。”

祁琅托着腮,静静看着这个原形毕露之后、浑身张狂着妖异与魅惑的俊美青年。

这个男人就像一条蛇,理智,冷血,虚伪,凉薄,但是也因此,能让他真心臣服的话,他会成为一把很染着毒的锋利武器,让她的敌人为之胆寒

——只看那个傲慢张狂的大皇子还特意向皇帝请旨,一定要把他派出去,忌惮到不想与他正面对上,就可以看出他的本事。

他的态度和言辞已经鲜明的表达出臣服和柔顺的意味,而他的臣服也非常真诚而有说服力,她相信即使这一刻她让他脱下衣服他也会微笑着照做。

也许她应该同意,她应该站起来走过去亲手把他扶起来,告诉他过去的他们都有错,过去就过去了,重要的是未来他们的重新开始。

祁琅又忍不住笑了。

她散漫地靠进沙发柔软的软垫里,舒展着身体,然后才抬眼直视着青年的眼睛。

“莱斯.特米尔安。”

她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算无遗漏、能屈能伸、英明决断,挺骄傲的?”

第九章

“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理解你、原谅你,和你同修于好,咱们君臣携手一起共创美好未来?”

莱斯的笑容微微僵硬:“殿下…”

“那你就错了。”

祁琅摇了摇头:“如果你只是我的侍女,我普通的侍从,那么我会放过你。因为我们之间的牵绊只限于侍从与主人,我付给他们佣金、给他们庇护,而他们为我服务,他们没有为我舍生忘死的义务,所以如果这种情况下,你有本事保全自己,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你不是,莱斯。”

祁琅站起来,她缓缓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连我那个白捡来的、被我逃婚的任性行为挫伤了脸面和尊严的前未婚夫,都会尽可能地保全我的名誉而孤身追出来找我,但是你,我的副侍卫长,曾在皇帝陛下面前发誓效忠于我、与我有着三年友谊的骑士,却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我,冷眼看着我走进敌人的陷阱里,成为你脱身泥潭的踏板。”

莱斯抿住唇,脸色有些苍白。

“我知道,骑士在如今不过变成了一种高贵的修饰词,不具有任何价值,但是我始终记得在古老的时光之前,真正的骑士准则,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灵性、诚实与公正。”

祁琅凝视着他,似笑非笑:“莱斯,我的好侍卫长,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做到了哪一点?”

莱斯嘴角轻微地抽了一下。

“也许你还在为自己的理智和果决而骄傲,你认为你做了最符合利益的正确选择,但是在我看来,其实很可笑。”

祁琅双手插兜,散漫又慵懒地轻笑,那笑声如一把尖刀直直捅进青年的心口,在猩红的血肉间淋漓尽致地切割:“我笑你自以为是,笑你目光浅薄,笑你只能看见你目之所及的那一点小小的空间,当你放弃真正可贵的东西而得到一时的某些虚幻又浅薄的利益的时候,你也放弃了去看山有多高、海有多深、星海有多么无垠的机会。”

总有人觉得坚贞的美德可笑而毫无意义,总有人觉得在一个扭曲又黑暗的世界中随波逐流置若罔闻才是最好的处事之道。

他们却不知道,不知不觉地被同化,才是最可怕的失格。

“殿下。”莱斯突然开口,低哑的嗓音带着说不出的晦涩和讽刺:“您现在当然可以这样居高临下地嘲弄我,但是如果您处在我的位置上,那——”

“——那是你的无能。”

祁琅淡淡打断他:“如果我处在你的位置上,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莱斯哑然。

他想反驳,想嗤笑,但是对上少女那漆黑深邃的眼神,那些话突然就噎在嗓子里,一个字也吐不出。

也许是的。

三天之前,所有人都觉得逃婚了的蒂安小公主逃不过“病逝”的下场,她要么死在绑匪手上,要么会作为保全皇室尊严的工具被榨干她最后的价值。

但是她跌破了所有人的眼睛,她平平安安地回来了,还让皇帝陛下亲自开口保全她、甚至连一点处罚都没有。

逃婚的事被直接抹消,与西塔尔家族的婚约也就此中断,但是西塔尔继承人不仅没有与她结仇、反而和她建立了更为亲厚的关系,而她的身份更从一位联姻的公主变成了一位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公主……

很多事不想还不觉得,莱斯一回想,却恍然,这短短三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蒂安公主的地位和处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这一切,就那么理所当然又顺理成章的发生了,甚至没有激起太大的水花,就直接隐没在她随性又轻巧的言行举止间,让包括两位皇子在内的人都甚至不觉得如何震惊或忌惮,而是下意识的忽略了过去,只当是某种巧合或好运。

但那真的只是运气吗?!

这一刻,莱斯突然感受到和克里斯那时如出一辙的后怕和齿寒。

现在的蒂安公主,太可怕了。

莱斯只觉得手脚发凉,他习惯性地低下眉目收敛表情,但是下巴突然一紧,被纤细的手指强硬地捏住,抬起来,迫使他直视公主的眼睛。

“老低头做什么,又偷摸憋什么坏。”

公主的语气又渐渐轻快了起来,柔软的指腹轻轻摩挲他下巴俊秀的轮廓,莹润的指甲在脸上若有若无的划过,光听她调侃似的声音和动作,会觉得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该是多么亲密的老友。

“所以现在你知道你自己以前真正错在哪儿了吗?”

她语气轻柔却不容置疑:“来,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莱斯死死盯着她剔透冷静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全身都在轻颤。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这毫不留情的刨白、羞辱,无法挣脱的被掌控、被碾压。

青年白皙的脸上泛起靡艳的红霞,他碧色的眼中有惊涛骇浪,化为阴云般的晦涩幽邃,却又在公主睥睨锋利的注视中,一寸寸烟消云散。

他紧绷的肩膀渐渐松懈,连繁复礼服上挂着的勋章和宝石都像骤然黯淡无光。

“我错在无能又自以为是,错在傲慢而不以为然,错在将忠诚与牺牲视为玩笑,错在为了浅薄的利益而不择手段。”

他喉结滚动着,一字一句,沙哑的像是生生从胸膛里挤出来,淌着猩红的血滴:“我忘记了骑士的荣耀,忘记了臣子的职责,忘记了生而为人该有的良知和美德。”

说完这些话,就像最后一根脊梁被从他身体里抽走,他的身形一下子虚软,但是祁琅一手扶住他的手臂,生生把他撑了起来。

她终于又露出那样美丽又生动的微笑,可是看在莱斯眼里与之前已经截然不同。

恍若魔鬼戴上天使的面具,露出甜美而自然的笑容。

“很好。”

祁琅平静说:“我希望你永远记得现在说的话,想要滔天的权势富贵,自然也需要经历与之相配的危险和牺牲。你想从我这里得到无上的尊荣,就必须先确保你已经把完完整整的自己献给我,而在你做出选择的这一刻,你就失去了再抱怨再后悔的权利。”

莱斯缓缓垂眼,精致俊美的容颜显出难言的疲惫,他低低应声:“是的,我的殿下。”

祁琅终于满意了。

棍棒打完,该给甜枣了。

她在青年微微莹润的眼尾揉了揉,哄孩子似的,亲切又温柔地说:“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儿,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要哭似的,让人看见了还当我是欺负了你。”

莱斯不知道她怎么能这么自然地变幻语气和态度,就像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一样,所以他只能木木地被她扶起来,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半蜷着的手掌被摊开,放进了一块冰凉的东西。

他像是被那凉意刺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他的怀表。

“你的事情,父皇肯定心里有数,我需要表明我已经发现了真相、而不是被你糊弄了过去的态度,所以只能辛苦你去戒律院走一趟,吃一点皮肉之苦,不过你放心,我会吩咐下去,只是走个过场,等回来你还是我最信任的副侍卫长。”

祁琅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理所当然地说:“把那块怀表上的荆棘枝换成我的私徽,作为我的臣子,总得有个标志不是。”

已经彻底臣服,也就不差这些了,莱斯定定看了笑吟吟的公主几秒,柔顺地低下头:“好的。”

看着莱斯慢慢退出去,大门合拢的那一刻,祁琅愉悦地吹了个口哨。

“小奶音同学。”她笑眯眯地对不知何时又冒出头来窥视的小奶音说:“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目睹整个凶残过程的小奶音被叫的骤然僵住,然后开始剧烈地颤。

祁琅美滋滋等着傻白甜给她奶声奶气吹彩虹屁,但是等了好一会儿,只听见一声软软糯糯、超级委屈的哭腔声:“…粑粑?”

第十章

祁琅:“…”

她带着微妙的愉悦的心情,虚伪地摆了摆手:“不用不用,太客气了。”

小奶音哭得更大声了:“刚才你也是这么对莱斯说的,然后他就去戒律院挨打了。”

膝盖隐隐中了一箭,祁琅摊手:“你要这样说那我就没办法了。”

小奶音拔高嗓门暴风哭泣,那音波震的祁琅耳膜隐隐作痛,她终于跪了:“我错了,别哭了,我叫你爸爸行不行?”

“你可是系统,我一个宿主能对你怎么样,我还担心你欺负我呢。”

祁琅眼也不眨地说瞎话:“其实我就是一个普通人,真的,你不信你去看我资料,这总是骗不了人的。”

小奶音哭声一顿,抽抽啼啼去翻宿主资料,看了一眼,顿时呆了:“华夏京都西区分理局六一零街区阳光小区街道办事处民情调解科…科员?”

“真的。”

祁琅点烟,一脸沧桑:“不瞒你说,当年光考公就考了三年,最后还是处长看我太难了,跟上面申请,提前录取,边干活边背书,勉勉强强才给走后门过了。”

小奶音:“…”

它摇摇晃晃,风中凌乱。

比发现一个沙雕突然变成大佬更可怕的是,在你以为她深不可测的时候,她一把扯下马甲,说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村口卖猪肉的!

小奶音呆呆地说:“那你刚才…”

“嗨,这年头谁没点特殊才能啊,要不然怎么好意思穿越。”

祁琅谦虚摆手:“没什么,就是一点唬人的小技能,混口饭吃,不值一提。”

小奶音哑口无言,理智告诉它祁琅在鬼扯,但是她的表情实在太自然太正经了,好像大惊小怪的自己很奇怪一样,让小奶音根本不好意思再怀疑,于是它憋了又憋,好半天才讷讷一声:“哦。”

祁琅心想这得是哪来的小傻子这么好骗,但脸上却笑眯眯地说:“那我们可以略过这一茬,继续愉快和谐做任务了吗?”

小奶音木木点头。

祁琅满意点头,终于能往小餐厅去。

小餐厅已经摆好了晚餐,侍女们低头恭敬地站在两边,等她进来齐齐行礼。

“以后不用这么多人,都下去吧。”

祁琅在主位上坐下,旁边的侍女默默为她倒上一杯果汁。

祁琅看着她脸上隐隐残存的伤痕,想起她是之前被自己留下的侍女,也是原主身边侍女中唯一没被别人收买、没有做过损害她的利益的人。

“梅尔。”

她的语气放缓:“去休息吧,等你伤好了再回来。”

梅尔抬起头,她是一个相貌清秀气质内向的女孩子,约莫二十五六,是原主身边年纪较大的侍女,因为她不像希尔那么甜美讨巧、又沉默寡言,所以从来都不受重视,而对于皇宫里的人来说,不受主人重视就意味着可以被随意欺负。

但是即使这样,她反而比那些受过原主宠爱的侍女们,都更忠于原主。

她只看了祁琅一眼,就畏惧地低下头,小声却很坚定地说:“殿下,这是我的职责,请允许我服侍您。”

祁琅挑了挑眉,撑着侧脸看了她一会儿。

她突然开口:“你忠诚于我吗,梅尔?”

梅尔愣了一下,随即跪下郑重道:“是的,我绝对忠诚于您。”

“如果你知道我逃婚。”祁琅屈指扣了扣桌面,似笑非笑:“你会怎么做?”

梅尔忽然一颤。

“也许您不信,但是殿下。”她一字一句:“如果我知道您会有逃婚的想法,我一定会阻止您,不惜一切代价地阻止您。”

祁琅不置可否:“哪怕会被我记恨,哪怕会因此而死?”

梅尔抿了抿唇,她不知道公主殿下这样问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认真说:“这是侍女应该做的。”

没有人可以对祁琅说谎,她知道梅尔说的是真的。

所以祁琅笑了。

“这不是侍女应该做的。”

她拿起刀叉,对面露愕然和失落的梅尔抬了抬下巴:“从今以后你不需要再做这些服侍的事,现在回去休息,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把你脸上的伤养好,莱斯副侍卫长因为护卫不力自请去戒律院受罚,你暂时替代他处理我的行程,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你拿着行程表和所有我该知道的事务表站在我的寝室门口。”

没有想象中的怒火和惩罚,反而迎来嘉奖和重用,梅尔震惊地看着她,直到小公主用刀叉切割了一块雪白的肉:“还有什么问题?”

梅尔不敢再发愣,连忙说:“没有了,谢谢殿下…梅尔遵命。”

她深深看了一眼已经开始用餐的公主殿下,低头认真行礼,忍着激动和泪意退了出去。

小奶音有点不解:“你是要重用她吗,可是她没有什么才能啊?”

“没有人是天生无所不能的,所以才需要机会和历练,莱斯这个黑心肝的被我压榨干活就够了,当然再要来一个忠诚人品好的和他分庭抗衡,免得一个没注意他又想上天。”

祁琅端详着叉子上的白肉,兴致勃勃:“这就是虫族的肉,别说,看着还可以。”

小奶音没吭声,直接往她脑子里传了一些虫族的图片,祁琅看着那一只只长得狰狞凶残足有三层小楼那么大的虫子,默默又把叉子放下,问旁边仅剩的几个侍女:“有没有别的肉,给我换一下。”

侍女惶恐说:“公主殿下,总管先生吩咐过,您刚刚二次觉醒,需要从虫肉里汲取充足的能量维持基因平衡。”

是的,这个世界人们对于基因紊乱的预防或减轻病情的主要方法,就是通过汲取含有富含源能的动植物,动物肉质能量含量高于植物,而相对于那些特殊饲养的肉畜或者异兽,虫族反而是最富含营养的食物

——与它们的凶残程度成正比。

祁琅想到这些虫肉可都是从边境辛辛苦苦运过来的“奢侈品”,也没好意思再说什么,重新拿起叉子送进嘴里。

端上公主餐桌的食材肯定是精心烹制过,但是透过那些芬芳的调料味,祁琅还是察觉出虫肉隐隐的血腥气,看着软白实则柔韧的肉质口感有点像牛肉干,味道一言难尽。

最关键的是,祁琅在咀嚼的时候,仍然清晰感觉到在那些温润的能量中,有丝丝缕缕暴虐的能量顺着喉咙融进身体里,和那天她从克里斯身上吸收来的如出一辙。

这些暴虐能量当然对她没有坏处,但是对别人可就不一样了。

她顿了顿,问侍女:“这已经是最高净化程度的肉了?”

侍女有些奇怪,但是仍然恭恭敬敬地回答:“是的,这已经是高等虫族的内壳肉,是最纯净而富含营养的,总管先生亲自吩咐过,以后您都可以食用这种等级的肉。”

合着这还是一般的公主都吃不上的好东西。

祁琅心里有点复杂。

她终于隐隐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她的源能变异意味着什么了。

她没有再说话,平静地用完晚餐,拿起旁边崭新的光脑,重新回了书房。

光脑就相当于升级版的手机,里面通讯录里已经存好了原主认识的所有人的号码,祁琅往下刷了刷,竟然翻到了克里斯的私人号码。

“咦?”

祁琅奇了:“我记得原来是没有的,原主只有西塔尔主宅的号码,需要转接的那种。”

贵族未婚夫妻,尤其是原主蒂安与克里斯这一对,连貌合神离都不用,就是这么明晃晃的客气冷漠。

克里斯的私人号码这宫里也就几个人知道,而大皇子三皇子那些人肯定是不会给她塞让她和西塔尔继承人打好关系的。

祁琅想起总管先生走时笑眯眯的表情,又想起自己那个风流靡乱情人无数的父皇陛下作风,隐隐黑线。

她撑着额头,点开克里斯的通讯。

通讯只响了几声就被接通,光影在面前交织,一眨眼,祁琅的视野就变成一间暗色调的书房。

她看见背对着她的克里斯从柜子里拿着厚厚一叠资料,顺势坐到旁边的书桌前,带着潮气的碎发搭在额头上,修长白皙的脖颈下睡袍的领子有些随意地敞着,边拔开笔签字边随口说:“费尔顿,明天再帮我给副长请一天假,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签完字的报告你明天来拿一趟…”

“咳。”祁琅咳了一声:“原来还有一天假吗?”

克里斯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转过头来,看着屏幕幻化出的根本不是自己秘书,而是一张笑眯眯的小脸。

克里斯:“…”

祁琅眨巴眼睛,羞涩地微笑:“朋友,既然我们都有空,不如明天一起出去,聊聊天,交流一下感情?”

克里斯:“…”

祁琅只听见哐当一声巨响,克里斯猛地站起来,他身后沉重的椅子翻倒在地上,他死死盯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过来一把关掉通讯器,面前骤然黑屏!

祁琅面对着黑屏,非常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拢领口,根本什么都没露,偶像包袱这么大?还是说西塔尔家教那么严?”

别闹了,跟这皇宫里那么多靡乱的风流韵事是闹着玩似的,她才不信克里斯在西塔尔家族里就能那么纯洁。

祁琅撇了撇嘴,思索了片刻,想起更要紧的事。

她对小奶音说:“你们系统原来是不是有个男主名单啊,拿出来让我看看。”

第十一章

“男主名单…”小奶音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又想搞什么事情?”

祁琅:“…”

“我只是看一看,我好奇,真的,你信我。”

小奶音犹犹豫豫,眼睁睁看着莱斯和克里斯两个优秀原男主一个浑浑噩噩去了戒律院挨打,一个被忽悠得团团转,它真的好怕祁琅一不做二不休把名单上剩下的人也给忽悠瘸了。

祁琅看着傻白甜怀疑的小眼神,难过地捂住心口,真诚地看着它:“你怎么能怀疑我呢?你看,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骗过你吗?你摸着良心说,我是那样的人吗?”

祁琅非常坦荡,因为她知道这傻孩子根本发现不了她在鬼扯,四舍五入她当然就是没骗过它。

果然,因为她异常坚定又隐隐受伤的神情,小奶音狐疑的小表情就渐渐变成了自我怀疑,最后又变成了愧疚和懊悔,它把名单拿出来,干巴巴说:“我没有怀疑你啦,你别难过,我其实没有那个意思…”

祁琅直接点开名单,一目十行往下扫,敷衍地点点头:“嗯,我不难过。”

小奶音:“…”

它蹲在那儿啃手指头,纠结地看着专心致志的祁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祁琅翻开男主名单,意料之中的,全都是风情各异的大帅哥,一个个宽肩窄腰大长腿,穿着不同款式的军装或礼服,活像杂志上照的写真,一眼看去简直眼花缭乱。

祁琅就快被闪瞎了,她压着名单撑着额头眯了一会儿,做好准备才再次翻开,耐着性子数了数:“一,二,三…十页,好家伙儿,十页,一页八个,八十个男主,你们这系统果然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这他妈是生怕我不能精.尽人亡。”

“没有不是,又没有让你都攻略,这只是候选名单,你可以自己选嘛。”

小奶音扭着手指竭力解释:“乍一看是多,但是这可是整个宇宙诸国的最优秀的人才,以亿计数的人口中优中选优,这样一想是不是就不多了。”

祁琅扯了扯嘴角,看着名单,直接把其中圣利安国籍之外的撕掉,又把一些文娱艺术圈的什么影帝歌星撕掉,最后又把一些身份背景和性情备注不合适的撕掉。

小奶音心惊胆战看着她干脆利落地动作,咽了咽唾沫:“你…你撕他们…要,要干什么?”

这么一撕,最后剩下只有不到两页的人,祁琅慢悠悠摩挲着一张张照片,随口说:“短期内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当然要撕票了。”

“…”小奶音面露惊恐。

祁琅好似一无所觉,定定盯着那张名单好一会儿,突发奇想:“你说我要是把他们都干掉会怎么样?”

小奶音倒吸一口凉气。

祁琅还兴致勃勃地分析:“你们系统需要吸收他们的信仰值维持通向这个未来空间的渠道,所以说这些男主是气运之子,是他们支撑着这个位面的存在,那如果我把他们都干掉,位面通道就会崩塌,要么我会消失,要么我就会永远留在这儿,要么我就会穿越回去,或者甚至可能被吸收成系统的一员——”

“——爸爸!”

小奶音声嘶力竭,字字泣血:“请一定继续您伟大的事业线,不要用您宝贵的生命冒险。”

小奶音不敢想象如果祁琅跟着它一起回时空局,更甚至还变成了它们的同僚,前辈们会不会被她逼疯。

不不不,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祁琅斜着看了一眼濒临崩溃的小奶音,翘了翘唇角,假惺惺地说:“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难道会不珍惜我的小命?”

小奶音扁着嘴,鬼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祁琅觉得现在的日子还可以,不至于鱼死网破,那个玩命的念头刚浮出来又被她按了回去,在小奶音紧张兮兮地凝视下,她假模假样地认真翻看资料,然后在一个人信息上圈住。

照片上是一个清瘦高挑的青年,他像是正处在某个实验室里,周围是一片精密复杂的仪器,他穿着贴身的白色实验服,戴着口罩,双手插兜拧眉盯着桌面架着的试管里的液体,散乱的金色碎发下是一双桀骜又不耐的浅蓝色眼睛,侧脸的轮廓很深邃,手腕处露出的皮肤泛着冰冷的苍白,浑身充斥着一种科学家特有的神经质与刀割般的锋利感。

“阿诺德·米斯特。”

祁琅凝视着他,若有所思:“帝科院能源粒子运动分析科科长,源能副作用可抗性研究项目带头人,一个绝对的研究天才。”

祁琅着重在“源能副作用”几个字上圈了圈,眼中兴味更浓。

在圣利安帝国,军权当然是最诱人的,但是大皇子与三皇子已经在军中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她现在这小胳膊小腿的往里面一伸直接就会被断掉。

政权也是一样,有皇帝在上面压着,上来就拉拢议会只会招惹是非,所以只能从财权下手,先积累大量的财富,发展自己的势力,旁敲侧击啃掉其他人的势力,把那些被人吞进去的蛋糕再抢出来,重新分割。

她当然是没有钱的,现有的能赚钱的大买卖也早被别人盯上了,但是没关系,她的特殊变异源能就是下金蛋的母鸡,这种具有不可替代性的物质,一旦转化为可以大批量生产的药剂或者食物,会瞬间颠覆整个圣利安乃至于宇宙诸国,所有人都会甘愿倾尽家财以求换来这能维持健康和生命的药剂,而她也将会因此迅速累积难以想象的可怕资本和人脉。

不过这个计划的不可控性太大,她得好好琢磨怎么把这一步步安排好,使得自己不至于被别人黄雀在后。

“还差一点…”

祁琅喃喃着,不断在脑中模拟完善这个过程,眼睛随意地在名单上扫动,恰在这时旁边的光脑响起嗡嗡声,她在屏幕上一戳,光影迅速汇聚成人像。

青年已经换上得体端庄的三件套,金发用发蜡板板正正固定,袖口折叠的弧度一丝不苟,平整的胸口口袋里露出深蓝色方巾的一角,英俊冷肃的容颜闪闪发光,浑身上下写满了贵公子式的矜贵与优雅。

祁琅瞥过去一眼,嘴角微微抽搐。

“你何必呢。”

她叹了口气:“你浑身是血倒在地上抽搐翻滚的样子我也不是没见过,大家都这么熟了,你还有什么包袱。”

克里斯闻言,矜持的微笑凝固在脸上。

他薄唇抿紧,盯着她,半扯了扯唇角,果断略过这一茬儿,虚伪地客气着:“公主殿下,深夜发来私讯,有什么要紧事是我能为您效劳的吗?”

他刻意把“深夜”“私讯”与“要紧事”咬重,意图给这位公主殿下一些意有所知的警示,但是祁琅早在他开口之前就重新低下头去,只当没听见。

“克里斯,帮我查一个人吧,他叫阿诺德·米斯特,目前任职帝科院,资料越详细越好,明天见面的时候就要…”

祁琅像是没看见克里怪异无语的神情,非常自然地继续:“明天我们可以在航海街找一家咖啡馆,上午九点多你起得来…咦?等一下。”

想撩我的都被气死了

金泉阅读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分享站点所提供的公开引用资源,未提供资源上传、存储服务。